八佾篇
孔子谓季氏章
季氏八佾,止是多添人数,未有明文,故夫子就其事责之。若三家雍彻,则分明歌天子之诗,故夫子引其诗以晓之。人杰
问:“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曰:“季氏初心,也须知其为不安。然见这八佾人数热闹,便自忍而用之。这便是遏绝天理,失其初心也。”
子升问集注两说不同。曰:“如今亦未见圣人之言端的是如何。如後说之意,亦自当存,盖只此便是天理发处。圣人言语,固是旨意归一。後人看得有未端的处,大率意义长者录在前,有当知而未甚稳者录在後。如‘放於利而行多怨’,或者又说求利而不得,则自多怨天尤人。此意亦自是。但以意旨观之,人怨之说为分晓,故只从一说。”木之
居父问:“‘是可忍也’,後说恐未安。圣人气象似不如此暴露。”曰:“前日见赵子钦亦疑此,亦是。但圣人亦自有大段叵耐人处。如孔子作春秋,是大段叵耐,忍不得处。”贺孙
问:“‘是可忍也’,范氏谓季氏‘罪不容诛’,莫是有不容忍之意否?”曰:“只大概如此说,不是有此意。”时举
三家者以雍彻章
问“三家者以雍彻”。曰:“这个自是不当用,更无可疑。”问:“是成王赐周公?”曰:“便是成王赐周公,也是成王不是。若武王赐之,也是武王不是。公道是成王赐,便不敢道不是了。雍诗自是武王之乐,馀人自是用他不得。成王已自用不得了,何况更用之於他人!”卓
问:“雍彻,程子谓‘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也’。”曰:“使鲁不曾用天子之礼乐,则三家亦无缘见此等礼乐而用之。”时举
问:“范氏以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惟用以祀周公於大庙,非使鲁君亦得以用之也。不如伊川断然便道成王不当赐,伯禽不当受。”曰:“然。范先生说书,大抵言语宽,所以至此。”榦
“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只是不议其过恶。若大夫有不善,合当谏正者,亦不可但已。孔子谓季氏八佾与三家雍彻之事,又却不然。人杰
人而不仁如礼何章
或问:“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曰:“如礼乐何,谓其不柰礼乐何也。‘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既不和乐,不庄敬,如何行得礼乐!儒用录云:“不庄不敬,不和不乐,便是不仁。暴慢鄙诈,则无如礼乐何矣。”譬如不善操舟,必不柰一舟何;不善乘马,必不柰一马何。”又问:“礼乐是玉帛钟鼓之文否?”曰:“看其文势,却是说玉帛钟鼓之礼乐也。”人杰儒用同。
“人既不仁,自是与那礼乐不相管摄。礼乐虽是好底事,心既不在,自是呼唤他不来,他亦不为吾用矣。心既不仁,便是都不醒了。如人身体麻木,都不醒了,自是与礼乐不相干事。所以孟子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只是一个求放心,更无别工夫。”或曰:“初求放心时,须是执持在此,不可令他放。”曰:“也不用擒捉他,只是要常在这里。”或曰:“只是常常省察照管得在,便得,不可用心去把持擒捉他。”曰:“然。只知得不在,才省悟,便在这里。”或曰:“某人只恁擒制这心,少间倒生出病痛,心气不定。”曰:“不是如此。只是要照管常在此,便得。”
问:“礼者,天理之节文;乐者,天理之和乐。仁者,人心之天理。人心若存得这天理,便与礼乐凑合得著,若无这天理,便与礼乐凑合不著。”曰:“固是。若人而不仁,空有那周旋百拜,铿锵鼓舞,许多劳攘,当不得那礼乐。”焘
“人而不仁”,则其心已不是;其心既不是,便用之於礼乐,也则是虚文,决然是不能为。心既不正,虽有钟鼓玉帛,亦何所用!卓
“人而不仁,如礼何”!而今莫说“八佾”、“雍彻”,是无如礼乐何。便教季氏用四佾以祭,也无如礼乐何,缘是它不仁了。夔孙
蜚卿问:“‘人而不仁,如礼何’!是无恻隐之心,则礼乐皆为虚文。”曰:“此仁是指全体而言,不是指恻隐。”可学
希真问:“‘人而不仁’,与‘不能以礼让为国’,皆曰‘如礼何’!意同否?”曰:“‘人而不仁’,是以仁对礼乐言。‘不以礼让’,是以礼之实对礼之文言。能以逊让为先,则人心感服,自无乖争陵犯之风。”恪
或问:“集注云‘礼乐不为之用’,如何?”曰:“礼是恭敬底物事,尔心中自不恭敬,外面空做许多般模样;乐是和乐底物事,尔心中自不和乐,外面强做和乐,也不得。心里不恁地,外面强做,终是有差失。纵饶做得不差失,也只表里不相应,也不是礼乐。”集注。
“集注云‘礼乐不为用’,是如何?”曰:“不仁之人,浑是一团私意,自不柰那礼乐何。礼乐须是中和温厚底人,便行得。若不仁之人,与礼乐自不相关了。譬如无状之人去读语孟六经。语孟六经自是语孟六经,与他即无干涉,又安得为之用!”时举
或问“人而不仁”注下数语。曰:“‘其如礼乐何哉’,是柰他不下;礼乐不为之用也,是不为我使,我使他不得。虽玉帛交错,不足以为礼;虽钟鼓铿锵,不足以为乐。虽有礼而非礼,虽有乐而非乐。”因言“季氏,当初成王不赐,伯禽不受,则後人虽欲僭,亦无样子,他也做不成”。又曰:“观天子之礼於鲁宋。宋是二王後,有天子之礼。当时诸侯皆不识天子之礼,皆於鲁宋观之。”节
“仁者,天下之正理”。只是汎说,不是以此说仁体。若曰“义者,天下之正理,也得”。义刚
问“仁者,天下之正理”。曰:“说得自好,只是太宽。须是说仁是本心之全德,便有个天理在。若天理不在,人欲横肆,如何得序而和!”时举
程子说“仁者,天下之正理”,固好;但少疏,不见得仁。仁者,本心之全德。人若本然天理之良心存而不失,则所作为自有序而和。若此心一放,只是人欲私心做得出来,安得有序,安得有和!铢
问“仁者,天下之正理”。曰:“此说太宽。如义,亦可谓天下之正理;礼,亦可谓天下之正理。”又问:“仁是合知觉与理而为之与,舍知觉而为之与?”曰:“仁自是知觉。”又问:“知觉是仁中之一件否?”久之,曰:“生底是仁。”又曰:“仁义礼智是四个根子,恻隐、羞恶、恭敬、是非是根上所发底苗。”又曰:“生是元,长是亨,收敛是利,藏是贞,只是一气。理无形,故就气上看理,也是恁地。”次日,又曰:“仁是根,爱是苗。”又曰:“古人言仁,多以慈详恺悌。易则曰:‘安土敦乎仁,故能爱。’何尝以知觉为仁!”又曰:“程子曰‘仁是理’,此说太宽。如曰‘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此说却是紧要底。”问:“仁如何包四者?”曰:“易便说得好:‘元者,善之长。’义礼知莫非善,这个却是善之长。”又曰:“义礼知无仁,则死矣,何处更讨义礼知来?”又曰:“如一间屋分为四段,仁是中间紧要一段。孟子言‘仁人心,义人路’,後不言义者,包义在其中。如‘克己复礼为仁’,亦是恁地。”节
问:“仁者,心之德也。不仁之人,心德既亡,方寸之中,绝无天理。平日运量酬酢,尽是非僻淫邪之气,无复本心之正。如此等人,虽周旋於玉帛交错之间,钟鼓铿锵之际,其於礼乐判为二物,如猿狙衣周公之服一般,其如礼乐何!伊川所谓‘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所谓正理,即心之德也。若天理不亡,则见得礼乐本意,皆是天理中发出来,自然有序而和。若是胸中不有正理,虽周旋於礼乐之间,但见得私意扰扰,所谓升降揖逊,铿锵节奏,为何等物!不是礼乐无序与不和,是他自见得无序与不和,而礼乐之理自在也。”曰:“只是如此。”南升
问:“‘人而不仁,如礼乐何’!据李氏之说,则指在外之礼乐言之,如玉帛钟鼓之类。程先生所谓‘无序而不和’,却是主在内者言之,如何?”曰:“两说只是一意。缘在我者无序而不和,故在外之礼乐亦不为我用。”又问:“仁义礼智,皆正理也,而程子独以仁为天下之正理,如何?”曰:“便是程子之说有太宽处,此只是且恁宽说。”曰:“是以其专言者言之否?”曰:“也是如此。”广
问:“集注举三说:若游氏则言心,程氏主理,李氏谓‘待人而後行’。”曰:“所疑者何?”曰:“今观前二说,与後说不相似。”曰:“仲思以为如何?”曰:“此正‘苟非其人,道不虚行’之意。盖心具是理,而所以存是心者,则在乎人也。”曰:“恁地看,则得之。”道夫
问:“吕氏曰:‘礼乐之情,皆出於仁。’此语似好。”曰:“大概也只是如此。”问:“游氏曰:‘人而不仁,则人心亡矣,如何?”曰:“此说好。”问:“曾见先生说‘仁者,心之德’。义礼智皆心之德否?”曰:“都是。只仁是个大底。”问:“谢氏曰:‘未能颠沛造次由於是,故如礼何!未能不忧,故如乐何!’似说得宽。”曰:“他只似做时文用故事,也不必恁地。”问:“程先生尹先生皆以仁为正理,如何是正理?”曰:“只是正当底道理。”榦集义。
林放问礼之本章
问:“‘林放问礼’章,先生谓‘得其本,则礼之全体无不在其中’,如何是礼之全体?”曰:“兼文质本末言之。”曰:“後面只以质为礼之本,如何又说文质皆备?”曰:“有质则有文,有本则有末。徒文而无质,如何行得?譬如树木,必有本根,则自然有枝叶华实。若无本根,则虽有枝叶华实,随即萎落矣。”广
林闻一问:“‘林放问礼之本’,而孔子并以丧告之,何也?”曰:“丧亦是礼。奢底是礼之吉者,丧是礼之凶者。”节
辛適正问:“‘林放问礼之本’,何故只以丧礼答之?”曰:“礼不过吉凶二者而已。上句泛以吉礼而言,下句专指凶礼而言。然此章大意不在此,须看问答本意。孔子只是答他问礼之本,然俭戚亦只是礼之本而已。及其用也,有当文时,不可一向以俭戚为是,故曰:‘品节斯,斯之谓礼’,盖自有个得中恰好处。”僩
问“丧与其易也,宁戚”。曰:“其他冠婚祭祀,皆是礼,故皆可谓‘与其奢也宁俭’。惟丧礼独不可,故言‘与其易也宁戚’。易者,治也,言治丧礼至於习熟也。丧者,人情之所不得已。若习治其礼有可观,则是乐於丧,而非哀戚之情也,故礼云:‘丧事欲其纵纵尔。’”卓
问:“‘丧与其易也宁戚’,注易为治,何也?”曰:“古人做物滑净,无些碍处,便是易。在礼,只是太滑熟了。生固无诚实,人才太滑熟,亦便少诚实。”曰:“夫子何故只以俭戚答礼之本?”曰:“初头只是如此,未有後来许多文饰,文饰都是後来事。丧初头只是戚,礼初头只是俭。当初亦未有那俭,俭是对後来奢而言之,盖追说耳。如尧土阶三尺,当初只是恁地,不是为俭,後来人称为俭耳。东坡说忠、质、文,谓当初亦未有那质,只因後来文,便称为质。孔子曰:‘从先进。’周虽尚文,初头尚自有些质在。”曰:“三纲、五常亦礼之本否?”曰:“初头亦只有个意耳。如君臣亦只是个诚敬而已,未有许多事。”淳
问“礼之本”。曰:“初间只有个俭戚,未有那文。俭戚是根,有这根然後枝叶自发出来。”又问:“戚是此心自然发出底;俭又不类。”曰:“俭亦不是故意俭,元初且只有汙樽抔饮之类。”毅父问:“先生旧说,俭戚且是近本。”曰:“对奢、易言之,且得说俭、戚是本。若论礼之本,则又在俭、戚之前。未用如此说得。”时举
奢、易过於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与其过也,宁不及,不及底可添得。夔孙
问:“‘林放问礼之本’一章,某看来,奢、易是务饰於外,俭、戚是由中。”曰:“也如此说不得。天下事,那一件不由心做。但俭、戚底发未尽在,奢、易底发过去了,然都由心发。譬之於花,只是一个花心,却有开而未全开底,有开而将离披底。那俭、戚底便犹花之未全开,奢、易底便犹花之离披者。且如人之居丧,其初岂无些哀心,外面装点得来过当,便埋没了那哀心。人之行礼,其初岂无些恭敬之心,亦缘他装点得来过当,便埋没了那恭敬之心。而今人初以书相与,莫不有恭敬之心。後来行得礼数重复,使人厌烦,那恭敬之心便埋没了。”或问:“‘易’字,集注引孟子‘易其田畴’之‘易’,是习熟而平易之意否?”曰:“易,只是习得来熟,似欢喜去做,做得来手轻足快,都无那恻怛不忍底意思。”因举檀弓“丧事欲其纵纵尔”与曲礼“丧事先远日”,皆是存恻怛不忘之意也。焘
胡叔器说“林放问礼之本”一章。曰:“林放若问礼之大体,便包得阔。今但问本,似未为大。然当时习於繁文,人但指此为礼,更不知有那实处。故放问,而夫子大之,想是此问大段契夫子之心。盖有那本时,文便在了。若有那文而无本,则岂得为礼!‘易其田畴’之说,盖由范氏‘丧易而文’之语推之。治田者须是经犁经耙,治得窒碍,方可言熟也。若居丧习熟於礼文,行得皆无窒碍,则哀戚必不能尽,故曰‘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如杨氏‘汙樽抔饮’之说,他是就俭说,却不甚亲切。至於‘丧不可以径行直情’一句,大觉文意颠倒。後面云‘则其本戚而已’,却似与前面无收杀。此须是说居丧先要戚,然却不可无衰麻哭踊之数以为之节,如此说,方得。今却说得衰麻哭踊似是先底,却觉语意不完。龟山说话多如此,不知如何。却是范氏‘俭者,物之质;戚者,心之诚’二语好。”又曰:“人只习得那文饰处时,自是易忘了那朴实头处,如‘巧言令色鲜矣仁’之类。”义刚
杨氏谓礼始诸饮食燔炙。言礼之初,本在饮食。然其用未具,但以火炽石,其石既热,却以肉铺其上,熟而食之,安有鼎俎笾豆也!然方其为鼎俎之始,亦有文章,雕镂烦而质灭矣,故云“与奢宁俭”。又云:“杨说‘丧不可直情而径行’。此一语,稍伤那哀戚之意。其意当如上面‘始诸饮食’之语,谓丧主於哀戚,为之哭泣擗踊,所以节之,其本则戚而已。”杨氏语多如此,所以取彼处亦少。子蒙
问:“‘林放问礼之本’。夫礼贵得中,奢、易则过於文,俭、戚则不及而质,皆未为合礼。然质乃礼之本,过於文则去本已远。且礼之始,本诸饮食,‘汙樽而抔饮,篑桴而土鼓’,岂不是俭。今若一向奢而文,则去本已远,故宁俭而质。丧主於哀戚,故立衰麻哭踊之数以节之。今若一向治其礼文,而无哀戚之意,则去本已远,故宁戚而质,乃礼之本。”曰:“也只是如此。”南升
问:“易,乃慢易,如何范氏以为‘丧易而文’?”曰:“易也近文。‘易’字训治,不是慢易、简易之‘易’。若是慢易、简易,圣人便直道不好了,知何更下得‘与其’字,只此可见。”榦
夷狄之有君章
问:“‘夷狄之有君’一章,程氏注似专责在下者陷无君之罪,君氏注似专责在上者不能尽为君之道,何如?”曰:“只是一意。皆是说上下僭乱,不能尽君臣之道,如无君也。”义刚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无君且胜之者”。此说无意义。振
问:“范氏吕氏皆以为夷狄有君而无礼义,不如诸夏之无君而有礼义,恐未当。”曰:“不知他如何恁地说。且如圣人恁地说时,便有甚好处!不成中国无君恰好!”问:“亡,莫只是有无君之心否?”曰:“然。”榦
季氏旅於泰山章
问“季氏旅於泰山”一段。曰:“天子祭天地,诸侯祭其国之山川,只缘是他属我,故我祭得他。若不属我,则气便不与之相感,如何祭得他。”因举太子申生“秦将祀予”事。时举
问“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曰:“圣人也不曾是故意为季氏说。只是据事说,季氏闻之自当止。”
君子无所争章
问“君子无所争”章。曰:“‘君子无所争’,必於射见之。言射有胜负,是相争之地,而犹若此,是不争也。语势是如此。”南升
“其争也君子”,言争得来也君子。铢
问:“‘其争也君子’,只是横渠说,争为辞逊底否?”曰:“然。毕竟是为君子之争,不为小人之争。”榦
巧笑倩兮章
“素以为绚”,不知是何诗。若以为今硕人诗,则章句全。且此一句最有理,亦不应删去。因说“古人绘事,未必有今人花巧。如‘云’字、‘雷’字,见笔谈”。┿去伪同。
问:“伊川云‘美质待礼以成德,犹素待绘以成绚’,却似有质须待礼,有素须待绚。”曰:“不然。此质却重。”┿
“素以为绚”,言人有好底姿容材质,又有口辅之美,盼倩之佳,所以表其质也。此见素以为质,而绚以文之也。“起予”之义者,谓孔子言绘事後素之时,未思量到礼後乎处,而子夏首以为言,正所以启发夫子之意。非谓夫子不能,而子夏能之以教夫子也。子蒙
因论“起予者商”,“回非助我”等处,云:“圣人岂必待二子之言,而後有所启发耶!然圣人胸中虽包藏许多道理,若无人叩击,则终是无发挥於外。一番说起,则一番精神也。”柄
夏礼吾能言之章
问:“‘夏礼吾能言之’,所谓礼,是说制度文章,不是说三纲、五常,如前答子张所问者否?”曰:“这也只是说三纲、五常。”问:“‘吾能言之’,是言甚事?”曰:“圣人也只说得大纲,须是有所证,方端的。‘足则吾欲证之’。证之,须是杞宋文献足,方可证。然又须是圣人,方能取之以证其言。古礼今不复存。如周礼,自是纪载许多事。当时别自有个礼书,如云‘宗伯掌邦礼’,这分明自有礼书、乐书,今亦不可见。”贺孙
问“文、献”。曰:“只是典籍、贤人。若以献作法度,却要用这‘宪’字。”问:“‘徵’字训‘成’字如何?”曰:“也有二义。如此,只是证成之,故魏徵字‘玄成’。”又曰:“这一段,中庸说得好,说道‘有宋存焉’,便见得杞又都无了。如今春秋传中,宋犹有些商礼在。”榦
或问:“孔子能言夏殷之礼而无其证。是时文献不足,孔子何从知得?”曰:“圣人自是生知聪明,无所不通。然亦是当时‘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孔子广询博问,所以知得。杞国最小,所以文献不足。观春秋所书,杞初称侯,已而称伯,已而称子。盖其土地极小,财赋不多,故宁甘心自降为子、男之国,而其朝觐贡赋,率以子、男之礼从事。圣人因其实书之,非贬之也。”僩
问:“‘夏礼吾能言之’章,以中庸参看,殷犹可考,夏之文献不足尤甚。”曰:“杞国最小,所以文献不足。观春秋所书,初称侯,已而称伯,已而称子,盖其朝觐贡赋之属,率以子、男之礼从事。圣人因其实而书之,非贬之也。如滕国亦小,隐十一年来朝书侯,桓二年来朝书子。解者以为桓公弑君之贼,滕不合朝之,故贬称子。某尝疑之,以为自此以後一向书子,使圣人实恶其党恶来朝之罪,则当止贬其一身。其子孙何罪,一例贬之,岂所谓‘恶恶止其身’耶!後来因沙随云:‘滕国至小,其朝觐贡赋,不足以附诸侯之大国,故甘心自降为子。子孙一向微弱,故终春秋之世,常称子,圣人因其实而书之耳。’故郑子产尝争贡赋之次,曰:‘昔天子班贡,轻重以列。郑伯,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贡,惧弗给也,敢以为请。’即其事也。春秋之世,朝觐往来,其礼极繁。大国务吞并,犹可以办。小柄侵削之馀,何从而办之。其自降为子,而一切从省者,亦何足怪!若谓圣人贬人,则当时大国灭典礼,叛君父,务吞并者,常书公,书侯。不贬此,而独责备於不能自存之小柄,何圣人畏强陵弱,尊大抑小,其心不公之甚!笔今解春秋者,某不敢信,正以此耳。”胡泳
禘自既灌而往者章
禘,只祭始祖及所自出之帝。祫,乃合群庙皆在。当以赵匡之说为正。从周方子录云“所自出之帝无庙。”
“程先生说:‘禘,是禘其始祖之所自出,并群庙之主皆祭之。祫,则止自始祖而下,合群庙之主皆祭之。’所谓禘之说,恐不然。故论语集解中止取赵伯循之说。”广云:“观‘禘祫’两字之义亦可见。”曰:“禘,只是王者既立始祖之庙,又请他那始祖之尊长来相热乐相似。”广
仁父问:“‘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集注有两意。”曰:“这其实也只说既灌而往不足观。若‘不王不禘’,而今自著恁地说将来。其实这一句只说灌以後不足观。”又云:‘观,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下观而化也。’这盥,自与灌不同。灌,是以秬鬯之酒灌地以降神。这盥,只是洗手。凡祭祀数数盥手,一拜则掌拊地,便又著洗。伊川云:‘人君正其表仪,以为下民之观,当庄严如始盥之初,勿使诚意少散如既荐之後。’某看观卦意思,不是如此。观义自说圣人至德出治,天下自然而化,更不待用力,而下莫不观感而化,故取义於盥。意谓积诚之至,但是盥涤而不待乎荐享,有孚已自颙若,故曰‘下观而化也’。”蔡季通因云:“‘盥而不荐,有孚颙若’,言其理也;‘下观而化’,述其德也。”贺孙
问:“禘之说,诸家多云,鲁跻僖公,昭穆不顺,故圣人不欲观。如何?”曰:“禘是於始祖之庙推所自出之帝,设虚位以祀之,而以始祖配,即不曾序昭穆。故周禘帝喾,以后稷配之。王者有禘有祫,诸侯有祫而无禘,此鲁所以为失礼也。”时举
问:“吕氏以未盥之前,诚意交於神明,既灌而後,特人事耳。如何?”曰:“便是有这一说,道是灌以前可观,以後不必观。圣人制礼,要终始皆尽诚,不必如此说。”榦
李公晦问:“知其说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曰:“此尚明得,何况其他!此尚感得,何况其他!”节
器之问:“禘之说,治天下如指诸掌,恐是至诚感动之意。”曰:“禘是祭之甚远甚大者。若其他四时之祭及祫祭,祭止於太祖。若禘,又祭其祖之所自出,如祭后稷,又推后稷上一代祭之,周人禘喾是也。‘礼,不王不禘。’禘者,祭其祖之所自出,而以祖配之。盖无庙而祭於祖庙,所以难以答或人。固是鲁禘非礼,然事体大,自是难说。若主祭者须是极其诚意,方可感格。”贺孙
问:“‘或问禘之说’,集注所谓‘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何也?盖祭祀之事,以吾身而交於鬼神,最是大事。惟仁则不死其亲,惟孝则笃於爱亲。又加之诚敬以聚集吾之精神,精神既聚,所谓‘祖考精神,便是吾之精神’,岂有不来格者!”曰:“看得文字皆好。”南升
禘是追远之中又追远,报本之中又报本。盖人於近亲曾奉养他底,则诚易感格,如思其居处言笑,此尚易感。若太远者,自非极其至诚不足以格之,所以难下语答他。此等处,极要理会,在论语中为大节目。又曰:“圣人制祭祀之意深远,非常人所能知。自祖宗以来,千数百年,元是这一气相传。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但法有止处,所以天子只得七庙,诸侯五,大夫三。此是法当如此。然圣人之心犹不满,故又推始祖自出之帝,以始祖配之。然已自无庙,只是祔於始祖之庙。然又惟天子得如此,诸侯以下不与焉。故近者易感,远者难格。若薄俗粗浅之人,他诚意如何得到这里!不是大段见得义理分明底,如何推得圣人报本反始之意如此深远!非是将这事去推那事。只是知得此说,则其人见得义理侭高,以之观他事,自然沛然,所以治天下不难也。”明作
叔共问禘之说。曰:“寻常祭祀,犹有捉摸。到禘时,则甚渺茫。盖推始祖之所自出者,而祭之於始祖之庙,以始祖配之,其所禘者无庙无主,便见圣人追远报本之意,无有穷已。若非诚敬之至,何以及此!笔‘知禘之说,则诚无不格’,此圣人所以难言也。”时举
问:“‘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如何?”曰:“幽明只是一理。若是於那渺茫幽深之间知得这道理,则天下之理皆可推而明之矣。”恪
问:“‘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治天下不为难矣。’先王报本反始之意,虽莫深於禘,如何才知其说,便能於理无所不明?”曰:“此是理之至大者。盖人推至始祖,则已极矣。今又推始祖所自出之帝而祀焉,则其理可谓穷深极远矣。非仁孝诚敬之至,何以及此!能知此,则自然理无不明,诚无不格,於治天下真不为难矣。”广
子升问禘之说。曰:“禘之意最深长。如祖考与自家身心未相辽绝,祭祀之理,亦自易理会。至如郊天祀地,犹有天地之显然者,不敢不尽其心。至祭其始祖,已自大段阔远,难尽其感格之道。今又推其始祖之所自出而祀之,苟非察理之精微,诚意之极至,安能与於此哉!笔如此,则於治天下不难也。”木之
问“‘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天下不难治。’此只是说圣人穷尽物理,而无一念之不实,虽至幽至远之神,犹能感通,则其治天下自是明且易否?”曰:“此是说禘与他祭不同,当看那‘禘’字。”义刚言:“禘是祭始祖所自出之帝。盖远而易忘,人情所不追念者,而乃能感而通之,非仁孝诚敬之至,孰能与此!”曰:“然。”义刚
仁父问:“‘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治天下不难。’如何?”曰:“天地阴阳生死昼夜鬼神,只是一理。若明祭祀鬼神之理,则治天下之理,不外於此。‘七日戒,三日齐,必见其所祭者’,故‘郊焉则天神格,庙焉则人鬼享’。此可谓至微而难通者。若能如此,到得治天下,以上感下,以一人感万民,亦初无难者。这鬼神生死之理,却惟上蔡见得。看他说‘吾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说得有道理。如说‘非其鬼而祭之’一段,亦说得好。”贺孙
问:“知禘之说,何故治天下便易?”曰:“禘,诸公说得也多头项,而今也见不得,集注中且依约如此说。”或问:“以鲁人僭,故孔子不说否?”曰:“也未必是如此。不知,只是不敢知。”或曰:“只是知得报本否?”曰:“亦不专是如此。中庸‘明乎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亦如此说。盖禘是个大祭,那里有君臣之义,有父子之亲,知得则大处是了,便也自易。”曰:“恐此只是既知得报本,又知得名分,又知得诚意否?”曰:“是。此处游氏说得好。祭统中说‘祭有十伦’,亦甚好。子细看,方知得不是空言。”淳
或问“禘之说”。曰:“谢氏云‘全得自家精神,便是祖考精神’,此说好。苟能全得自家精神,则‘郊焉而天神格,庙焉而人鬼享’。”子蒙
问:“鲁之郊、禘,自成王之赐,伯禽之受不是了,後世子孙合如何而改?”曰:“时王之命,如何敢改!”曰:“恐不可自改,则当请命於天王而改之否?”先生首肯,曰:“是。”淳
祭如在章
问:“‘祭如在’,人子固是尽诚以祭,不知真可使祖宗感格否?”曰:“上蔡言:‘自家精神,即祖考精神。’这里尽其诚敬,祖宗之气便在这里,只是一个根苗来。如树已枯朽,边傍新根,即接续这正气来。”
或问“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曰:“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虽孝敬不同,而如在之心则一。圣人万一有故而不得与祭,虽使人代,若其人自能极其恭敬,固无不可;然我这里自欠少了,故如不祭。”时举
正甫问“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曰:“祭先如在,祭外神亦如神在。爱敬虽不同,而如在之诚则一。吾不与祭,而他人摄之,虽极其诚敬,而我不得亲致其如在之诚,此心终是阙然。”倪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此是弟子平时见孔子祭祖先及祭外神之时,致其孝敬以交鬼神也。孔子当祭祖先之时,孝心纯笃,虽死者已远,因时追思,若声容可接,得以竭尽其孝心以祀之也。祭外神,谓山林溪谷之神能兴云雨者,此孔子在官时也。虽神明若有若亡,圣人但尽其诚敬,俨然如神明之来格,得以与之接也。“吾不与祭,如不祭”,孔子自谓当祭之时,或有故而使人摄之,礼虽不废,然不得自尽其诚敬,终是不满於心也。范氏所谓“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盖神明不可见,惟是此心尽其诚敬,专一在於所祭之神,便见得“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然则神之有无,皆在於此心之诚与不诚,不必求之恍忽之间也。南升
问:“‘祭神如神在’,何神也?”曰:“如天地、山川、社稷、五祀之类。”曰:“范氏谓‘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只是心诚则能体得鬼神出否?”曰:“诚者,实也。有诚则凡事都有,无诚则凡事都无。如祭祀有诚意,则幽明便交;无诚意,便都不相接了。”曰:“如非所当祭而祭,则为无是理矣。若有是诚心,还亦有神否?”曰:“神之有无也不可必,然此处是以当祭者而言。若非所当祭底,便待有诚意,然这个都已错了。”淳
问:“范氏云:‘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恐是自家心里以为有便有,以为无便无。”曰:“若只据自家以为有便有,无便无,如此却是私意了。这个乃是自家欠了他底,盖是自家空在这里祭,诚意却不达於彼,便如不曾祭相似。”焘
子善问鬼神:“范氏解‘祭如在’云:‘有其诚则有其神,无其诚则无其神。’虚空中无非气。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孙尽其诚敬,则祖考即应其诚。还是虚空之气自应吾之诚,还是气只是吾身之气?”曰:“只是自家之气,盖祖考之气与己连续。”贺孙
与其媚於奥章
“王孙贾之意,欲夫子媚己。紧要是‘媚’字不好。如夫子事君尽礼,也何尝是媚!他见夫子当时事君尽礼,便道夫子媚奥。故夫子都不答他,只道是不如此,获罪於天,则无所祷。何为媚奥?亦何为媚灶!逆理而动,便获罪於天。”问:“此两句,恐是时人有语,故问曰:‘何谓也?’”曰:“恐是如此。”榦
王孙贾庸俗之人,见孔子在卫,将谓有求仕之意,欲孔子附己,故有媚奥与媚灶之言。彼亦须闻有孔子之圣,但其气习卑陋,自谓有权可以引援得孔子也。“子曰‘不然’”者,谓媚奥与媚灶皆非也。天下只有一个正当道理。循理而行,便是天。若稍违戾於理,便是得罪於天,更无所祷告而得免其罪也。犹言违道以干进,乃是得罪於至尊至大者,可畏之甚,岂媚时君与媚权臣所得而免乎!此是逊辞以拒王孙贾,亦使之得闻天下有正理也。南升
周问:“‘获罪於天’,集注曰:‘天即理也。’此指获罪於苍苍之天耶,抑得罪於此理也?”曰:“天之所以为天者,理而已。天非有此道理,不能为天,故苍苍者即此道理之天,故曰:‘其体即谓之天,其主宰即谓之帝。’如‘父子有亲,君臣有义’,虽是理如此,亦须是上面有个道理教如此始得。但非如道家说,真有个‘三清大帝’著衣服如此坐耳!”铢
问:“注云:‘天即理也。逆理,则获罪於天矣。’人若顺理而行,则心平气和,而自然安裕。若悖理伤道,非必有所谓天祸人刑,而其胸次错乱,乖气充积,此即是获罪於天否?”曰:“固是如此,也不消说道心气和平。这也只见有为恶幸免者,故有此说。然也不必说道有无人祸天刑。即是才逆理,便自获罪於天。”贺孙
或问灶陉。曰:“想是灶门外平正可顿柴处。”义刚
问“五祀皆设主而祭於所,然後迎尸而祭於奥”。曰:“譬如祭灶,初设主於灶陉。陉非可做好安排,故又祭於奥以成礼。凡五祀皆然。但亦有不可晓者。若被人问第二句,便晓未得。问以何人为尸,便晓不得。五祀各有主,未祭及祭毕,不知於何处藏,是无所考也。”贺孙
周监於二代章
周公制成周一代之典,乃视夏商之礼而损益之。故三代之礼,其实则一,但至周而文为大备,故孔子美其文而从之。南升
夫子得志,大概从周处多。道夫
问“吾从周”。曰:“孔子为政,自是从周处多。盖法令自略而日入於详,详者,以其弊之多也,既详则不可复略。今法令明备,犹多奸宄,岂可更略。略则奸宄愈滋矣!”僩
子入太庙章
问“子入太庙,每事问”。曰:“虽是有司之事,孔子亦须理会。但其器物须有人家无者,故见不得。今入宗庙方及见之,亦须问方得。”南升
“子入太庙,每事问。”知底更审问,方见圣人不自足处。贺孙
“‘子入太庙,每事问。’宗庙朝廷重事,自用谨,虽知亦问。”曰:“是当然。必有差失处。每常思量,行事所以错处,多是有忽之之心。且如使人做一事,丁宁谆复,其中已有意以为易晓而忽之不嘱者。少间事之差处,都由那忽处生。”僩
射不主皮章
说“射不主皮”章,曰:“夫子亦非是恶贯革之射。但是当时皆习於此,故言古人之道耳。如古人亦只是礼射不主皮;若武射,依旧要贯革。若不贯革,何益。”义刚
或问:“‘射不主皮’,是绝不取於贯革?”曰:“先王设射,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岂不愿射得深中。如‘不失其驰,舍矢如破’,‘发彼小豝,殪此大兕’之类,皆是要得透,岂固以不主皮为贵,而但欲略中而已。盖乡射之时是习礼容。然习礼容之人,未必皆勇敢之夫。若以贯革为贵,则失所以习礼之意。故谓若有人体直心正,持了弓矢又审固,若射不贯革,其礼容自可取,岂可必责其贯革哉!此所以谓‘为力不同科’也。”时举
或问“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先生举易“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又举诗“舍矢如破”,曰:“射之本意,也是要得贯革。只是大射之礼主於观德,却不全是祼股肱决射御底人。只要‘内志正,外体直’,取其中,不专取其力耳。”倪植同。
古人用之战斗,须用贯革之射。若用之於礼乐,则观德而已。武王克商,散军郊射,而贯革之射息。则是前此用兵之时,须用贯革之射,今则不复用矣。又曰:“郭先生云:‘弓弩之制,被神宗改得不好。’高宗亦尝如此说。”又曰:“郭先生谓古人射法易学,今人射法难学,渠须理会得。郭先生论弓弩及马甚精。”南升
问:“明道说:‘此与为力而射者不同科。’伊川曰:‘功力非一端,苟有可取,不必同科。’此二说,都就本文上添了字多,方解得,恐未稳。”曰:“便是如此,这处自是甚分明。”又问:“明道曰‘射不专以中为善’,如何?”曰:“他也只是一时间恁地说,被人写放册上,便有碍。如‘内志正,外体直’,只要个中。不要中,要甚底!”问:“‘主皮’如何说?”曰:“‘皮’字,看来只做个‘贯革’字;主,便是主於贯革。”因问:“古人射要如何用?”曰:“其初也只是修武备,圣人文之以礼乐。”榦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章
或问论语数段。曰:“依文解义,只消如此说,只是更要看他圣人大底意思。且如適间公说‘爱礼存羊’一段,须见得圣人意思大。常人只是屑屑惜那小费,圣人之心却将那小费不当事,所惜者是礼,他所存者大。更看得这般意思出,方有益;自家意思方宽展,方有个活动长进处。”僩
居父问:“‘饩羊’,注云:‘特羊。’”曰:“乃专特之‘特’,非牛也。‘特牲’、‘用特’,皆是特用一牛,非指特为牛也。”贺孙
事君尽礼章
如“拜下礼也,今拜乎上”,而孔子必拜乎下,此孔子尽礼处。铢
君使臣以礼章
或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讲者有以先儒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为非者。其言曰:‘君使臣不以礼,则臣可以事君而不忠乎!君使臣不以礼,臣则有去而已矣。事之不以忠,非人臣之所宜为也。’”先生曰:“此说甚好,然只说得一边。尹氏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亦有警君之意,亦不专主人臣而言也。如孟子言:‘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寇雠!’此岂孟子教人臣如此哉!正以警其君之不以礼遇臣下尔。为君当知为君之道,不可不使臣以礼;为臣当尽为臣之道,不可不事君以忠。君臣上下两尽其道,天下其有不治者哉!乃知圣人之言,本末两尽。”去伪
问:“尹氏谓‘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此恐只是说泛然之臣。若任重之臣,恐不当如此说。”曰:“就人君而言,则如此说。但道理亦是如此。自是人主不善遇之,则下面人不尽心。如孟子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道理是如此。”义刚因问:“孟子此章,前辈皆谓有圭角,如何?”安卿言:“孟子恐只是为战国人君而设。”曰:“也是理当如此。自人臣言,固是不可不忠。但人君亦岂可不使臣以礼!若只以为臣下当忠,而不及人主,则无道之君闻之,将谓人臣自是当忠,我虽无礼亦得。如此,则在上者得肆其无礼。後人好避形迹,多不肯分明说。却不知使上不尽礼,而致君臣不以善终,却是贼其君者也。若使君能尽礼,则君臣刬地长久。”义刚
关雎乐而不淫章
问:“‘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於诗何以见之?”曰:“忧止於‘辗转反侧’,若忧愁哭泣,则伤矣;乐止於钟鼓、琴瑟,若沉湎淫泆,则淫矣。”僩又云:“是诗人得性情之正也。”
问“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曰:“此言作诗之人乐不淫、哀不伤也。”因问:“此诗是何人作?”曰:“恐是宫中人作。盖宫中人思得淑女以配君子,未得则哀,既得则乐。然当哀而哀,而亦止於‘辗转反侧’,则哀不过其则;当乐而乐,而亦止於钟鼓、琴瑟,则乐不过其则,此其情性之正也。”铢
问:“‘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诗人情性如此,抑诗之词意如此?”曰:“是有那情性,方有那词气声音。”淳
问:“关雎之诗,得情性之正如此。学者须是‘玩其辞,审其音’,而後知之。”曰:“只玩其辞,便见得。若审其音,也难。关雎是乐之卒章,故曰‘关雎之乱’。乱者,乐之卒章也。故楚辞有‘乱曰’,是也。前面须更有,但今不可考耳。”南升集注。
问:“‘审其音’,如何?”曰:“辞气音节亦得其正。如人传嵇康作广陵散操,当魏末晋初,其怒晋欲夺魏,慢了商弦,令与宫弦相似。宫为君,商为臣,是臣陵君之象。其声愤怒躁急,如人闹相似,便可见音节也。”铢
讲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有引明道之说为证者:“‘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此言‘无伤善’,与所谓‘哀而不伤’者,如何?”讲者云:“为其相似,故明道举以为证否?”曰:“不然。无伤善,与哀而不伤两般。‘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是言哀乐中节。谓不伤为‘无伤善之心’,则非矣。”谟
哀公问宰我章
问:“‘古者各树其所宜之木以为社。’不知以木造主;还便以树为主?”曰:“看古人意思,只以树为社主,使神依焉,如今人说神树之类。”问:“不知周礼载‘社主’是如何?”曰:“古人多用主命,如出行大事,则用绢帛就庙社请神以往,如今魂帛之类。社只是坛。若有造主,何所藏之!迸者惟丧国之社屋之。”贺孙
或问:“有以‘使民战栗’为哀公之言者。”曰:“诸家多如此说,却恐未然,恐只是宰我之辞。上有一‘曰’字者,宰我解‘周人以栗’之义,故加一‘曰’字以发其辞耳。‘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盖云‘驷不及舌’,言岂可以轻发邪!言出宰我之口,入哀公之耳矣,岂可更谏而追之哉!”
问:“‘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三句有别否?”曰:“亦有轻重。然社也无说话。便待宰我当初答得好,也无说话。况‘使民战栗’之语,下面又将启许多事邪!”淳
问:“宰我所言,尚未见於事,如何不可救?”曰:“此只责他易其言,未问其见於事与未见於事。所谓‘驷不及舌’,‘斯言之玷,不可为也!’盖欲使谨於言耳。”木之
管仲之器小哉章
问管仲小器。曰:“缘他器小,所以做出来事皆如此。”焘
或说“管仲器小”章。义刚言:“使仲器局宏阔,须知我所为‘功烈如彼其卑’,岂肯侈然自肆,至於奢僭如此!”曰:“也不说道功烈卑时不当如此。便是功大,亦不可如此。”义刚
“管仲器小。”陶兄云:“须是如孟子言‘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方是大器。”曰:“是。”子蒙
“‘管氏有三归’,不是一娶三姓女。若此,却是僭。此一段意,只举管仲奢处,以形容他不俭。下段所说,乃形容他不知礼处,便是僭。窃恐不可做三娶说。”明作
问:“‘管仲之器小哉?’集注云:‘度量褊浅,规模卑狭。’”曰:“度量褊浅,是他容受不去了。容受不去,则富贵能淫之,贫贱能移之,威武能屈之矣。规模,是就他施设处说。”僩集注。
林闻一问:“‘度量褊浅,规模卑狭’,只是一意否?”曰:“某当时下此两句,便是有意。”因会坐间朋友各说其意。叔重云:“‘度量褊浅’,言容纳不得也。管仲志於功利,功利粗成,心已满足,此便器小处。盖不是从反身修德上做来,故规模卑狭,奢而犯礼,器小可知。器大,则自知礼矣。”时举云:“管仲以正天下正诸侯为莫大之功,却不知有‘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底事,更大於此。此所以为小也。”先生曰:“必兼某上面两句,方见得它器小。盖奢而犯礼,便是它里面著不得,见此些小宝业,便以为惊天动地,所以肆然犯礼无所忌也。亦缘他只在功利上走,所以施设不过如此。才做到此,便不觉自足矣。古人论王、伯,以为王者兼有天下,伯者能率诸侯。此以位论,固是如此。然使其正天下,正诸侯,皆出於至公,而无一毫之私心,则虽在下位,何害其为王道。惟其‘搂诸侯以伐诸侯’,假仁义以为之,欲其功尽遍於己,故四方贡赋皆归於其国,天下但知有伯而不复知有天子。此其所以为功利之心,而非出於至公也。在学者身上论之,凡日用常行应事接物之际,才有一毫利心,便非王道,便是伯者之习,此不可不省察也。”或云:“王、伯之分,固是如此。然邵康节多说‘皇、王、帝、伯之道’,不知皇、帝与王又有何异同?是时使之然耶?”曰:“此亦是其德有厚有薄。皇与帝终是自然。然黄帝亦曾用兵战斗,亦不是全然无所作为也。”时举
问:“‘管仲之器小哉!’器,莫只是以资质言之否?”曰:“然。”“若以学问充满之,则小须可大?”曰:“固是。”曰:“先生谓其‘度量褊浅,规模卑狭’,此二句尽得器小之义否?”曰:“前日亦要改‘度量’作‘识量’,盖才说度量,便只去宽大处看了。人只缘见识小,故器量小。後又思量,亦不须改。度量是言其资质,规模是言其所为。惟其器小,故所为亦展拓不开。只欲去後面添说所以如此者,只缘不知学以充之之意。管仲只缘器量小,故才做得他这些功业,便包括不住,遂至於奢与犯礼。奢与犯礼,便是那器小底影子。若是器大者,自然不至如此。看有甚功业,处之如无。胡文定春秋传却只以执辕涛一事为器小,此太拘泥。”因言:“管仲相桓公以伐楚,只去问他‘包茅’、‘昭王不返’二事,便见他得如此休。据楚当时,凭陵中夏,僭号称王,其罪大矣!如何不理会?盖才说著此事,楚决不肯服,便事势住不得。故只寻此年代久远已冷底罪过及些小不供贡事去问,想它见无大利害,决不深较。只要他稍稍追听,便收杀了。此亦是器小之故。才是器小,自然无大功业。”广
问:“‘管仲之器小哉!’此是孔子说管仲胸中所蕴及其所施设处,将‘器小’二字断尽了。盖当时之人,只见管仲有九合之功,将谓它大处大故。孔子却见它一生全无本领,只用私意小智做出来,仅能以功利自强其国;若是王佐之才,必不如此,故谓之‘器小’。盖奢与僭,便是器小之人方肯做。然亦只是器小底人,一两件事看得来。孔子‘器小’两字,是包括管仲一生,自本至末,是个褊浅卑狭底人。”曰:“管仲固是用私意小智做出来。今为管仲思量,看当做如何方得?”某云:“须如孟子告齐梁之君,若不可,则休。”曰:“是时周室犹未衰,此最是难事,合为它思量。”直卿云:“胡文定公云:‘当上告天王,下告方伯。’是时天王又做不起。桓公系是方伯了,也做不得。是时楚强大,几无周室。若非桓公出来,也可虑。但管仲须相桓公伐楚了,却令桓公入相于周,辅助天子。”曰:“是时有毛韩诸公皆为天子三公,岂肯便信得桓公过,便放桓公入来。”又云:“若率诸侯以朝王,如何?”曰:“也恐诸公未肯放桓公率许多诸侯入周来。此事思量是难事,又也难说。”南升
问:“规矩如何为大器?”曰:“这一个物事方,只是这一个物事方,不能令其他底方。如规可以令天下物事圆,矩可以令天下物事方。把这一个矩看,要甚么皆可以方,非大器而何!”节
萧景昭举杨氏曰:“道学不明,而王、伯之略混为一涂,故闻管仲之器小,则疑其为俭;以不俭告之,则又疑其知礼。”先生曰:“恐‘混为一涂’之下,少些曲折。盖当时人但见有个管仲,更不敢拟议他,故疑器小之为俭,又疑不俭之为知礼。”时举
问管仲小器。曰:“只为他本领浅,只做得‘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功。扬雄说得极好:“大器其犹规矩准绳,无施不可。”管仲器小,只做得这一件事。及三归反坫等事,用处皆小。上蔡说得来太小,如曰:‘则其得君而专政,夫岂以天下为心哉,不过济耳目之欲而已。’管仲又岂止如此。若如此,又岂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大凡自正心、诚意,以及平天下,则其本领便大。今人只随资禀去做。管仲资禀极高,故见得天下利害都明白,所以做得许多事。自刘汉而下,高祖太宗亦是如此,都是自智谋功力中做来,不是自圣贤门户来,不是自自家心地义理中流出。使高祖太宗当汤武,固自不得;若当桓文,尚未可知。”问:“使二君与桓文同时,还在其上,还出其下?”曰:“桓公精密,做工夫多年。若文公只是六年,一作“疏浅”。已自甚快。但管仲作内政,尽从脚底做出,所以独盛於诸侯。汉高从初起至入秦,只是掳掠将去,与项羽何异。但宽大,不甚杀人耳。秦以苛虐亡,故高祖不得不宽大;隋以拒谏失国,故太宗不得不听人言。皆是他天资高,见得利害分明,稍不如此,则天下便叛而去之。如太宗从谏,甚不得已,然当时只有这一处服得人。”又曰:“汉唐与齐晋之时不同。汉唐甚仓猝。”又问:“谢氏却言子云之说不然。”曰:“他缘是快,只认得量浅底意思,便说将去:‘无所往而不利,无所適而不通,无所为而不成,无所受而不可。以之为己,则顺而祥;以之为人,则爱而公;以之为心,则和而平;以之为天下国家,无所处而不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要之,大器即此便是。如上蔡,只认得个‘富贵不能淫’。”骧集义。
子语鲁太师乐章
问:“‘始作翕如也’,谓乐之初作,五声六律,合同而奏,故曰翕如。从者,放也。言声音发扬出来,清浊高下,相济而和。既是清浊高下相济而和了,就中又各有条理,皦然而明,不相侵夺。既有伦理,故其声相连续,而遂终其奏。言自始至终,皆条理如此。”曰:“此亦是据夫子所说如此。古乐既亡,无可考处。但是五声、六律翕然同奏了,其声音又纯然而和,更无一声参差。若有一声参差,便不成乐。且如一宫只得七声。若黄钟一宫,合得姑洗等七声。或少一声也不得,多一声也不得。”南升
仪封人请见章
问:“古人相见,皆有将命之词。而论语独载仪封人之说,及出,便说‘二三子何患於丧乎’!是他如何便见得?”曰:“某尝谓这里侭好看。如何‘从者见之’後,便见得夫子恁地?这也见得仪封人高处。据他谓‘君子之至於斯,吾未尝不得见’。他大段见得好人多,所以一见之顷,便见得圣人出。大抵当周之末,尚多有贤人君子在,故人得而见之。”至之云:“到孟子时,事体又别。如公都子告子万章之徒尚不知孟子,况其他乎!”曰:“然。”道夫
问:“仪封人亦是据理而言。若其得位失位,则非所及知也。”曰:“仪封人与夫子说话,皆不可考。但此人辞气最好,必是个贤有德之人。一见夫子,其观感之间,必有所见,故为此言。前辈谓‘作者七人’,以仪封人处其一,以此。”南升
子谓韶尽美矣章
问:“韶尽美尽善,武尽美未尽善,是乐之声容都尽美,而事之实有尽善、未尽善否?”曰:“不可如此分说,便是就乐中见之。盖有这德,然後做得这乐出来;若无这德,却如何做得这乐出来!笔於韶之乐,便见得舜之德是如此;於武之乐,便见得武王之德是如此。都只是一统底事。”寿
或问韶、武美善。曰:“德有浅深。舜性之,武王反之,自是有浅深。又舜以揖逊,武以征伐,虽是顺天应人,自是有不尽善处。今若要强说舜武同道,也不得;必欲美舜而贬武,也不得。”又曰:“舜武不同,正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不同。至谓‘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是则同也’。舜武同异正如此。故武之德虽比舜自有深浅,而治功亦不多争。韶、武之乐正是圣人一个影子,要得因此以观其心。大凡道理须宽心看,使各自开去。打叠了心胸,安顿许多道理在里面,高者还他高,下者还他下,大者还他大,小者还他小,都历历落落,是多少快活!”道夫
叔蒙问韶尽美尽善,武尽美未尽善。曰:“意思自不同。观礼记所说武王之舞:‘始而北出’,周在南,商在北,此便做个向北意思;‘再成而灭商’,须做个伐商意思;‘三成而南’,又做个转归南意思;‘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又分六十四个做两处。看此舞,可想见乐音须是刚,不似韶纯然而和。武须有些威武意思。”又问:“尧舜处汤武之时,肯如汤武所为否?”曰:“圣德益盛,使之自服耳。然到得不服,若征伐也免不得,亦如征有苗等事,又如黄帝大段用兵。但古人用兵,与後世不同。古人只趱将退,便是赢,那曾做後世样杀人,或十五万,或四十万,某从来不信。谓之多杀人,信有之。然指定数四十万,必无此理。只如今安顿四十万人,亦自大段著地位。四十万人也须会走,也须争死,如何掘个窟去埋得许多!”贺孙
子善问“韶尽美矣”一章。曰:“後世所谓文武之舞,亦是就韶武舞变出来。韶舞不过是象那‘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天下恁地和平底意思。武舞不过象当时伐商底意思。观此二个意思,自是有优劣。但若论其时,则当时聚一团恶人为天下害,不能消散,武王只得去伐。若使文王待得到武王时,他那旧习又不消散,文王也只得伐。舜到这里,也著伐。但恐舜文德盛,其徒或自相叛以归之,亦未可知。但武王之时只得如此做。‘尧舜性之也,汤武身之也。’性,是自有底;身,是从身上做得来,其实只是禀资略有些子不相似处耳。”恪
“韶与武,今皆不可考。但书所谓:‘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劝之以九歌。’此便是作韶乐之本也。所谓‘九德之歌,九韶之乐’,是也。看得此歌,本是下之人作歌,不知当时如何取之以为乐,却以此劝在下之人。武王之武,看乐记便见得,盖是象伐纣之事。其所谓北出者,乃是自南而北伐纣也,看得乐气象便不恁地和。韶乐只是和而已。故武所以未尽善。”又云:“乐声也易得亡失。如唐太宗破阵乐,今已不可考矣。”南升
问:“集注:‘美者,声容之盛;善者,美之实。’如何是美之实?”曰:“据书中说韶乐云:‘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穀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此是韶乐九章。看他意思是如何?到得武乐,所谓‘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而复缀以崇’,与夫‘总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其意思与韶自是不同。”广集注。
“善者,美之实。”实,只是事,是武王之事不称也。舜之德性之,武王反之,是他身上事,与揖逊、征伐不相干。但舜处武王时毕竟又别。明作
问“善者美之实”。曰:“实是美之所以然处。且如织出绢与布,虽皆好,然布终不若绢好。”问:“‘性之、反之’,似此精微处,乐中如何见得?”曰:“正是乐上见。只是自家不识它乐,所以见不得。”僩
问“善者美之实”。曰:“美是言功,善是言德。如舜“九功惟叙,九叙惟歌”,与武王仗大义以救民,此其功都一般,不争多。只是德处,武王便不同。”曰:“‘未尽善’,亦是征伐处未满意否?”曰:“善只说德,是武王身上事,不干征伐事。”曰:“是就武王反之处看否?”曰:“是。”谢教,曰:“毕竟揖逊与征伐也自是不同,征伐是个不得已。”曰:“亦在其中,然不专就此说。”淳曰:“既征伐底是了,何故又有不得已意?”曰:“征伐底固是,毕竟莫如此也好。所以孔子再三诵文王至德,其意亦可见矣。乐便是圣人影子,这处‘未尽善’,便是那里有未满处。”淳
或问韶、武善美之别。曰:“只就世俗论之,美如人生得好,善则其中有德行耳。以乐论之,其声音节奏与功德相称,可谓美矣,善则是那美之实。”又问:“或说武王之心与舜一般,只是所行处与心相反,所以有‘尽善、未尽善’之别。”曰:“圣人固无两心,乌有心如此而所行相反者!且如尧之末年,水土之害如此,得舜承当了,天下遂极治。纣之时,天下大乱,得武王仗仁义,诛残贼,天下遂大治。以二圣人之功业论之,皆可谓尽美矣。然其美之实有尽、未尽者,只是舜较细,武王较粗些。然亦非圣人实要如此,只是所遇之时不同耳。”僩
问:“征伐固武王之不幸。使舜当之,不知如何?”曰:“只看舜是生知之圣,其德盛,人自归之,不必征伐耳。不然,事到头,也住不得。如文王亦然。且如‘殷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这事势便自是住不得。若曰‘奔告于受’,则商之忠臣义士,何尝一日忘周。自是纣昏迷尔。”道夫问:“吴氏稗传谓书序是後人傅会,不足信。”曰:“亦不必序,只经文谓‘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则是已交手争竞了。纣固无道,然亦是武王事势不相安,住不得了。仲虺告成汤曰:‘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则仲虺分明言事势不容住,我不诛彼,则彼将图我矣。後人多曲为之说以讳之。要之,自是避不得。”道夫
或问:“‘尽善、尽美’,说揖逊、征诛足矣,何以说‘性之、反之’处?”曰:“也要寻它本身上来,自是不同。使舜当武王时,毕竟更强似大武;使武王当舜时,必不及韶乐好。”铢
问:“‘子谓韶尽美矣’章,引程氏曰:‘尧舜汤武,其揆一也。征伐非其所欲,所遇之时然耳。’使舜遇汤武之时,不知如何?”曰:“只怕舜德盛,人自归之。若是大段负固,不得已,也须征伐,如伐苗是也。”又问:“‘舜性之,汤武反之’,地位亦自不同。”曰:“舜之德如此,又撞著好时节;武王德不及舜,又撞著不好时节。”铢
问:“尧舜在汤武时,还做汤武事否?”曰:“尧舜且做尧舜看,汤武且做汤武看。看得其心分明,自见得。”可学
汤武之征伐,只知一意恻怛救民而已,不知其他。僩
问“武未尽善”。曰:“若不见得他‘性之、反之’不同处,又岂所谓‘闻其乐而知其德’乎!舜与武王固不待论。今且论汤武,则其反之至与未至,虽非後学所敢议,然既尝读其书,恐亦不待闻乐而知之也。”请问。曰:“以书观之,汤毕竟反之工夫极细密,但以仲氏称汤处观之,如‘以礼制心,以义制事’等语,又自谓‘有惭德’,觉见不是,往往自此益去加功。如武王大故疏,其数纣之罪,辞气暴厉。如汤,便都不如此。”赐
或问“武未尽善”一段。先生以所答示诸友云:“看得如何?”皆未有所答。次问祖道。答曰:“看来汤武也自别。如汤自放桀归来,犹做工夫,如‘从谏弗咈’,‘改过不吝’,‘昧爽丕显,旁求俊彦’,刻盘铭,修人纪,如此之类,不敢少纵。武王自伐纣归来,建国分土,散财发粟之後,便只垂拱了。又如西旅之獒费了太保许多气力,以此见武王做工夫不及成汤甚远。先生所谓‘观诗书可见’者,愚窃以为如此。”先生笑曰:“然。某之意正如此。”祖道
问:“范氏以为德不同,谢氏以为时不同,游氏以为事不同。三者孰是?”曰:“毕竟都有些子,如何得同?杨氏曰:‘武之武,非圣人之所欲。’横渠亦曰:‘征伐岂其所欲!’此说好。”榦集义。
居上不宽章
子升问“居上不宽”。曰:“‘宽’字难识。盖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宽耳,非废弛之谓也。如‘敬敷五教,在宽’,盖宽行於五教之中也。”木之
“居上不宽”三句,句末这三字是本。有其本,方可就其本上看他得失厚薄。若无其本,更看个甚么?明作
“居上而不宽,为礼而不敬,临丧而不哀”,更无可据以为观者矣。盖宽也,敬也,哀也,所谓本也。其本既亡,则虽有条教法令之施,威仪进退之节,擗踊哭泣之数,皆无足观者。若能宽,能敬,能哀了,却就它这宽、敬、哀中去考量他所行之是否。若不宽,不敬,不哀,则纵其他有是处,皆不在论量之限矣。如醋,须是酸,方就它酸之中,看那个酽,那个淡。若只似水相似,更论量个甚么,无可说矣。僩
问“居上不宽”一章。曰:“才无那宽敬哀三者,便是无可观了,把什么去观他!惟有三者,方可观其至与不至,尽与不尽,行此三者之得失也。但看‘可以观之’字,便自见得‘观’字去著。”焘
希真问“吾何以观之哉”章。曰:“如宽便有过不及,哀便有浅深,敬便有至不至。须有上面这个物事,方始就这上见得他得失。若无这个物事,却把甚么观得他!”恪
叶问“吾何以观之哉”。曰:“居上紧要在宽,为礼紧要在敬,临丧紧要在哀。三者俱无,则居上、为礼、临丧,却似不曾一般,将以何者观之哉!言将甚底看它,它都无了。”铢去伪录云:“居上只要观它宽,为礼只要观它敬,临丧只要观它哀。今皆无之,无可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