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淮海节度使李绅,少时与二友同止华阴西山舍。一夕,林叟有赛神者来邀,适有头痃之疾,不往,二友赴焉。夜分,雷雨甚,绅入止深室。忽闻堂前有人祈恳之声,徐起窥帘,乃见一老叟,眉须皓然,坐东床上,青童一人,执香炉拱立于后。绅讶之,心知其异人也,具衫履出拜之。父曰:“年小识我乎?”曰:“小子未尝拜睹。”老父曰:“我是唐若山也,亦闻吾名乎?”曰:“尝于僊籍见之。”老父曰:“吾处北海久矣,今夕南海群僊会罗浮山,将往焉。及此,遇华山龙斗,散雨满空。吾服药者,不欲令沾服,故憩此耳。子非李绅乎?”对曰:“某姓李,不名绅。”叟曰:“子合名绅,字公垂,在籍矣。能随我一游罗浮乎?”绅曰:“平生之愿也。”老父喜。
有顷,风雨霁,青童告可行。叟乃袖出一简,若笏形。纵拽之,长丈余,横拽之,阔数尺,缘卷底坳,宛若舟形。父登居其前,令绅居其中,青童坐其后。
叟戒绅曰:“速闭目,慎勿偷视。”绅则闭目,但觉风涛汹涌,似泛江海。逡巡舟止,叟曰:“开视可也。”已在一山前,楼殿参差,蔼若天外,萧管之声,寥亮云中。端雅士十余人喜迎叟,指绅曰:“何人也?”叟曰:“李绅耳。”群士曰:“异哉!公垂果能来。人世凡浊,苦海非浅,自非名系僊录,何路得来。”叟令绅遍拜之。群士曰:“子能从我乎?”绅曰:“绅未立家,不获辞,恐若黄初平贻忧于兄弟。”未言间,群士已知:“子念归,不当入此居也。子虽僊录有名,而俗尘尚重,此生犹沉幻界耳。美名崇官,外皆得之。守正修静,来生既冠,遂居此矣。勉之,勉之。”绅复遍拜叟归。
辞讫,遂合目,有一物若驴状近身,乘之,又觉走于风涛之上。顷之,闷甚思见,其才开目,已堕地而失所乘者。仰视星汉,近五更矣,似在华山北。徐行数里,逢旅舍,乃罗浮店也。去所止二十余里,缓步而归。明日,二友与仆夫方奔访觅之。相逢大喜,问所往,诈云:“夜独居,偶为妖狐所惑,随造其居。将曙,悟而归耳。”自是改名绅,字公垂,果登甲科翰苑,历任郡守,兼将相之重。
(《广记》卷四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