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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彦泓《疑雨集》《疑云集》风靡明末清初民国几个世纪
王彦泓《疑雨集》《疑云集》风靡明末清初民国几个世纪

清朝乾隆年间,袁枚和沈德潜之间曾发生过一次较为激烈的争论,争论的焦点是沈德潜在编选《国朝诗别裁集》的时候,竟然摒弃不选王彦泓的《疑雨集》、《疑云集》,袁枚闻知,专门去信诘责。袁枚和沈德潜两位都是清朝的大诗人、著名学者。袁枚对沈德潜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不满。他认为,王彦泓无论在早前还是在当时,都是一个受到众多读者喜爱的诗人。事实上,王彦泓的诗在明末清初和清末民国时曾数度流行。至今还有不少人研读他的诗。

现存文献中,较早提到王次回诗的是清初诗坛的盟主之一钱谦益《列朝诗集》,《诗集》中有王次回小传:彦泓,字次回,金坛人。恭简公樵之诸孙也。以岁贡为华亭训导,卒于官。博学好古,与其叔叔闻为同志。诗多艳体,格调似韩致光,他作无闻焉。

钱谦益对王次回的介绍比较平实,而贺裳《皱水轩词筌》则记录了王次回诗的影响:

王次回名彦泓,后为云间学博,余从母孙也。喜作艳诗而工,凡数百首,见者沁人肝脾,其里习俗为之一变。几于小元白云。

王彦泓的诗竟使“其里习俗为之一变”,可见其强大的感染力。《皱水轩词筌》最迟写于清顺治庚子1660,因为王士禛、邹祗谟编于这一年的《倚声初集》引有其中的不少内容,贺裳说的自然是清顺治或以前的情况;到了康熙时,王次回的诗流传更广,影响更大。如陈维崧曾提到王次回“以香奁艳体盛传吴下”;严绳孙为《疑雨集》初刻本写的序中说:“今《疑雨集》之名籍甚,江左少年传写,家藏一帙,溉其馀渖,便欲名家”。贺裳、陈维崧、严绳孙在当时都是著名的诗人。

王彦泓诗对当时一些重要文人的创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其中就包括主盟诗界的王士禛和清初词人三大家之一的纳兰性德。袁枚《再与沈大宗伯书》说:“次回才藻艳绝,阮亭集中,时时窃之”。袁枚没有举出王士禛(号阮亭)集中所“窃”的具体的例证,但他说这些话时恐怕是有根据的,王士禛确实对王次回的作品非常熟悉,他所审定的由徐釚编的《本事诗》里,就收有王次回的诗,他和另一名学者邹祗谟编的《倚声初集》中也收有王次回的词,并指出“次回艳情诗数百篇,刻画声影,有义山、致光所未到者。”(卷十五)如果王士禛不是对王次回诗非常熟悉,他是无法作出这样评价的。

王彦泓的诗,除了在明末清初和清末民国时两度流行之外,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他的诗再度受到追捧,其程度前所未有。据统计,仅《疑雨集》四卷,上海中央书店新式标点本,在1905-1936年间,就被刊印了30多次!足见其在当时的流行程度。

可以说,在那个时代几乎所有著名的文人都“爱好王次回”。如郑伯奇在《创造社后期的文学活动》中介绍,王独清在日本留学时,一天到晚哼着的诗中就包括《疑雨集》、《疑云集》。郁达夫致孙荃的信中也提到王次回有《疑雨》、《疑云》二集,并引录了王次回的两首诗;在《杂谈七月》里,他还专门提到王次回“秋夜河灯净业庵”这句诗。据冰心在《两栖动物》中回忆,她的表兄就曾抄王次回的诗作为给某个表姐的情书,虽然冰心的表兄并没有因此得到那位表姐的青睐,但冰心依然认为是“很好的诗”;在《我的良友—悼王世瑛女士》中冰心说自己也曾集王次回的“明明可爱人如月”和黄仲则的“一星如月看多时”,拟了“一星”的笔名送给一个好朋友。唐弢在《生命册上》说自己也“爱好王次回”,在《学史和学文》中说自己一开始读的也是“王次回的《疑雨集》和《疑云集》”。

还有很多文人干脆模仿过《疑雨集》写诗。如樊增祥《闲事六首》就注明“效《疑雨集》”;陈蝶仙干脆把自己的诗集命名为《新疑雨集》;在《从文自传?一个大王》中,沈从文说:“至于女人呢,仿《疑雨集》写艳体诗情形已成过去了,我再不觉得女人有什么意思。”这表明他在年轻时曾模仿《疑雨集》写艳体诗。而且,王次回对一些小说的创作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徐枕亚在《玉梨魂》中借梦霞之口说《疑雨集》“情词旖旎,刻露深永”,(第七章)《玉梨魂》中的诗词,有许多为模仿《疑雨集》之作,罗家伦就曾把《疑雨集》作为徐枕亚、李定夷等的小说的“祖传秘本”之一;张恨水《春明外史》无论是写主人公杨杏园与雏妓梨云的爱情、还是写其与才女李冬青的爱情,都涉及到《疑雨集》。

钱锺书在写给友人的一封信中这样说:来信指某教授文中谬误,极是。此文装模作样,欺唬后生,《读书》有《求疵录》一栏,你该写信去指出王彦泓诗很好,不是义山“无题”的传统,而是冬郎“香奁”传统中最出色之作。

值得特别指出的是,王次回在国外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日本著名作家永井荷风在《初砚》中说:“我文坛之好西洋艺术者,恒谓中国之诗,如非故炫清寂枯淡之气,就强作豪壮磊落之概,一无道出人类胸中之奥秘弱点者。此或得之。然试读王次回《疑雨集》,全集四卷,悉皆情痴、悔恨、追忆、憔悴、忧伤之文字。其形式之端丽,辞句之幽婉,又其感情之病态,往往可与蒲特雷相对抗。在中国诗集中,吾不知尚有如《疑雨集》之富于肉体美者。蒲特雷《恶之花》Les Fl eur s duM a l集中横溢之倦怠颓唐之关,盖可直移之为《疑雨集》之特征也。蒲特雷(一般译作波德莱尔)是法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永井荷风把王次回与之相提并论,赞誉之意,溢于言表。永井荷风的观点也为现在一些西方的学者所认同,如美国哈佛大学的韩南教授,干脆称王次回为中国的“波德莱尔”。

王彦泓博学好古,工诗词善书法,是个才华横溢的诗人。《疑雨集》按创作年代编排,共收录诗1372首、词104首,其中描写男女情爱的艳体诗就有一千首左右。

这些作品、语言流畅、感情真挚、香艳流芳,且大多与诗人的身世有关。王彦泓把写诗当作自己的生命,他采用典丽精工的情诗来化解自己的功名情结,用沉博绝艳的情诗来寄托对美好精神的向往,用深情绵邈的情诗来抚慰自己在科举道路上饱受折磨的心灵。诗集中充满了香艳、痴情、懊恨、追忆、忧伤的文字,例如,“水国不生红豆子,赠卿何物助相思”、“明明可爱人如月,漠漠难寻路隔烟”、“由来半刻值千金,只得如花一黯然”、“几层芳树几层楼,只隔欢娱不隔愁”。

王彦泓受晚明“前后七子"文学复古主义的影响,对唐代李商隐、韩偓、元稹、白居易的诗词风格进行了认真的学习和继承,特别对李商隐深婉精丽的诗风进行了大胆的借鉴与发掘,充分表现了他善于言情的特长。《元明清诗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中评价说:“元明清诗人多人学李商隐写爱情诗,以王次回成就最高。”

王彦泓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仕宦之家。王彦泓的祖父王启疆,字宇定,是个贡生。他是王樵的长子,王肯堂的长兄。王彦泓的父亲王懋锟,字伯弢,改名立昌,曾任福建南安知县。王彦泓一生仕途不济,命途多舛。他36岁丧妻,至41岁还未中举。崇祯时,以岁贡官松江府华亭县训导(在明代,地方儒学府设教授从九品、州设学正、县设教谕,各置训导二三名以为辅佐)。但此时,他已百病缠身,崇祯十五年1642年,他50岁时死于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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