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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疫探论
大疫探论

由自然和社会等原因造成的灾荒,古往今来一直是人类必须正视却又难以完全避免的劫难,有关历史上灾荒的研究,至今已引起中国史学界相当的关注。作为其中内容之一的瘟疫,刻下虽已不再是历史学者研究的“漏网之鱼”,开始受到一些研究者的注目,但该研究总体上仍十分薄弱。在这一状况下,通过对一些有代表性的瘟疫个案的探讨,来加深和明晰人们对历史上的瘟疫及其相关情况的 解和认识,显然是非常有必要的。 

康雍乾时期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盛世,而乾隆一朝正是这个“盛世”的顶峰,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社会救济 度相对完备并组织实施得相对得力的时期。根据《清史稿》的记载,乾隆年间全国 围内18个年份有疫情发生,其中涉及 围最广的两次分别为丙子(二十一年)和丙午(五十一年)之疫。这一记载肯定不全 ,根据笔者的研究,这一时期,仅在江南地区有疫情的年份就多达27个。不过疫情最严重的两次则与《清史稿》的记载相同,其中尤以前者为甚。这说明,《清史稿》的记载尽管不够全 ,但就大势而言,是基本可信的。两次大疫都发生在大灾之后,像乾隆二十一年大疫的前一年,即乾隆二十年,出现 较为广泛并严重的水灾、饥荒。受灾地区基本集中在当时全国社会、经济和文化最为发达的江南地区。这表明,乾隆二十一年的江南之疫是乾隆年间具有代表性的大疫。选择这样一个个案作为研究对象至少有以下两方 的意义:(1)由于这是发生在盛世“顶峰”的江南地区的灾难,将有利于我们更全 地认识当时的“盛世”、“发达”的真实意涵,从一个侧 解当时非常时期的民生状况。(2)这一大疫发生在大灾之后,大灾之后是否继发瘟疫,必然跟国 和社会对灾荒的救助关 密切。因此,这一探讨应该有助于我们探索灾荒与瘟疫的关 ,进而有助于 解和检讨传统中国国 和社会在卫生医疗事业中的作为。 

乾隆二十一年(1756),岁在丙子。清高宗弘历继承大统已经有二十 个年头,施政行事日臻成熟。乾隆帝上 后,总结前朝的统治经验和教训,认为康熙有宽纵之弊,而雍正有严刻之失,故 宽严相济的施政方针,处处以“中”相标榜。史载:“纯皇帝即位,承宪皇帝严肃之后,皆以宽大为政。罢开垦、停捐纳、重农桑、汰僧尼之诏 下。”“高宗登极,所布诏令,善政络绎。”经过二十 年的经营,国 呈现一片繁荣景象,财政收入逐年递增,府库也愈见充盈。在财力逐渐雄厚之后,乾隆一方 继承其父祖的遗业,开始为巩固边疆而进行战争,另一方 以一种更积极的姿态较为全 地介入救济和慈善事业,包括下令加强各地的仓储建设,动用更多国 资源开展救荒活动,比以前更多地蠲免灾民的税粮,动拨更多的公帑赈济饥民,等等。以上这些认识,无疑都是建立在比较坚实的史料基础上的,就总体态势而言,似乎也是较为 确的。不过,若仅仅从这样的论述出发,恐怕很容易就认为,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民众的生活当是非常祥和安逸。然而,实际的情形究竟如何呢?通过下 大灾以及大疫的论述,或许我们可以看到盛世背后的另一幅图景。 

乾隆继位后,虽然一如往常,在全国 围内,每年总有各种灾害发生,但总体而言,似乎在比较长一段时期内,并无特别严重的灾荒发生。乾隆二十年,发生 一场大水灾,这场水灾涉及的 围至少包括今江苏、浙江、安徽、湖北等省。在江南地区,仅仅就水灾来说,灾情似乎并不算特别严重,但水患继以虫灾, 使收成大坏,进而造成 积的饥荒,并最终促成 第二年大疫的出现。 

这一年,在江南的各州县的方志的“祥异志”中,大都有灾情记载,不过仅从其非常简略的记载看,似乎灾况并不尽一 。比如,在太仓州的嘉定县,“六月大水, 大旱,岁大祲”。 江府青浦县的县志则记载:“夏六月淫雨,天气寒如 ,五 木棉皆不实。”湖州府的乌程县,“淫雨损麦,蝗蝻生,大水伤禾”。宁波府的慈溪县,“七月大风雨,拔木伤稼”。常州的靖江,“夏 淫雨,……麦尽死,禾豆不登”。江宁府的江浦县,“夏大雨,江涨四十 日始退”。苏州府,“二月至四月雨,麦苗腐,六月大雨,蝗蝻生,伤稼”。当然,还有更多的“大饥”、“大歉”之类的记载。从这些简略而不尽相同甚至稍有抵牾的记载中,很难明 该年灾荒的详细情况,而只能知道,这一年的灾荒主要有水灾、虫灾,个别地方还有旱灾和寒灾。不过,另外一些文献中还有个别更为详细的记载,将这些零碎的记载串联起来,有助于我们弄清详情。比如: 

乾隆二十年乙亥, 灾。自四月至六月,淫雨不止,中下田俱被淹浸,惟高仰者,尤可望有 也。七月下旬,虫灾到处,螽贼螟媵,朋类纠结,所过之处,禾稻即成屋茅。又加风灾霜灾,间有刈获,朽腐不堪,虽鸡鸭亦不食也。一时米价踊贵,斗米三百五十钱,人心惶惶。 

是年(乾隆二十年)之水来而不退,禾苗硕大,人皆庆有 也。孰知八月之后,忽起异虫,虫小如蚊,四翼而螓首,密布田间,苗为倾倒,早稻遇之,米若干糟。……此种虫出于螟媵螽贼之外,人所未见,乡人号为稻虱云。 

从以上这些记载,我们大体可以推断,在大多数地区,自春天或春夏之交开始,天气阴雨连绵,持续数月,很多地区出现 水患,影响 小麦的收成,不过水灾并不算特别严重·,所以 收尚有希望。然而,天不佑人,水灾之后,七八月间,可能因为田间过于潮湿,光照不足,虫灾继之而起。虽然,很多地方志中记为“蝗蝻”,但从当时天气条件以及上 的记载看,是所谓“稻虱”的可能性较大。而 天以后,一些地区又出现 旱情。水灾之后,继发虫灾, 使夏 两季均告歉收。民情大 ,饥荒随之而起。 

由于全年歉收,各地米价纷纷踊贵。到第二年青黄不接之时,各地米价普遍涨至每石三千文以上。比如,在浙西的乌青镇,“二月,乌程乌镇石米二千八百钱,民杂食榆皮,甚有抢攘者,四月米价至三千四百有奇”。而苏州的贞丰(今周庄),“二十一年春,米价每升粜至三十五文”。粮食的缺乏, 使大量的民众不得不以草根树皮等一些平日难以下咽的东西为食,或为 生存而卖儿鬻妻,甚至饿毙街头。比如,苏州,“米价腾贵,贫民剥与树皮为食”;常州靖江,“斗米三百 钱,麦豆价称是,贫民始食糠秕,继食草根、树皮、石粉,病疫者甚众”;太仓州镇洋县和常熟县交界的璜泾镇,“大饥,斗米钱三百六十文,斗麦钱二百六七十文,民皆食糟糠,以豆查为美味”;在华亭县干山镇,“丙子春,流民争望烟而集,时称饿虱。沿乡村至无敢午炊者,山间草根树皮都食尽。有观音粉一种,是山石所化,食之能害人,饥民迫于充饥,即官禁勿能止也”。对当时的饥民之惨状,宝山的林丙鸾在《亥子叹》一诗中有一更为形象的描述: 

器物罄所藏,一钱等千贯。闭籴客商稀,米价三倍丰。伐木卖为薪,古木莫留 。始食仰园蔬,犹存菜及蒜。既而齿豆渣,糠粃如白粲。糊涂煮草根,不粒驱 懊。鸠鹄渐成形,形小踵反胖。拽踵攫街衢,栖息止寺观。无絮裹足腓,破衣不至骭。枵腹抗霜威,日暮难保旦。僵死无亲收,草 委堤岸。亥 物已耗,子春人更痯。鬻儿三百钱,番舶作奴唤。如此长别离,临歧不复看。卖妻一斛米,他 侍翠慢。 

对灾情,国 和地方官府并未坐视不管,地方乡贤也在官府的倡导下,积极参与救治。当年,江苏、浙江等地一些州县不仅被蠲免地丁税,而且还给予 不同程度的口粮赈济。这在当时的地方志中也多有记载,比如在华亭,“邑侯郑公王弼至山发赈,复给 口粮籽种以资耕织,设粥厂以赈流民。……官粟既尽,各蠲米四五百石竭 支补,凡四阅月示竣事”;在太仓州,“朝廷发粟赈,州守王镐复募民捐设厂东岳祠,煮粥食饿者”;青浦,“各城镇俱设厂施粥”;而宝山的真如镇,在邑令李公的主持下,乡贤纷纷“捐资煮赈,设厂真如寺。 因煮粥费繁,量口易米,五日一给,俾沾实惠”,共费白银三千 两。可能正是因为有官府和社会力量的救助,虽然当时的民众生活悲惨,甚至也有因饥饿而毙命的,但从当时的记载来看,并没有出现大 积的饿死人的现象。 

在官府和地方社会力量的救助下,到第二年的春夏之交,随着春粮的收获,民间的饥荒渐渐缓解,然而,不幸的是,正当“至此民少甦”之时,“疫疠又相绊”。江南的民众尚未来得及缓口气,一场更大灾难又降临  

关于这一年瘟疫,《清史稿》记载道:“二十一年春,湖州大疫,苏州大疫,娄县大疫,崇明大疫,武进大疫,泰州大疫。夏,通州大疫。十一月,风阳大疫。”很明显,这次瘟疫主要集中在江南及其周边地区。不过,就掌握的资料来看,在这一年及其前后,江南周边地区,至少还有江苏的丰县、安东、盐城、阜宁、仪征、兴化、如皋,安徽宿县、泗县、五河、怀远、来安、舒城、无为、庐江、望江等县有疫情发生。由于资料记载以及收集的不够全 ,地区分布上还看不出明显的规律,但大 还是显示出,靠近江南的地区有疫情之县分布较为密集。这也从一个侧 反映出,这次大疫尽管涉及 较广,但核心地区在江南。当然,就是在江南地区,各地的分布也是不均匀的。 

从上述资料可以看到,这场瘟疫始于乾隆二十年的 天,不过开始时还只是在个别地区出现,到第二年,随着米价的腾涌,整个社会饥荒程度加深,春天或春夏之交,随着气候的转暖,江南地区普遍出现疫情,特别是在江苏的苏州、 江、太仓、常州以及浙江的嘉兴等州府,几乎每个县都发生 瘟疫,镇江、江宁和湖州等府也有不少地区存在疫情。而处于江南边缘的宁波、绍兴受灾较轻。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毗邻嘉兴和湖州二府,而且拥有大都市杭州的杭州府未见有任何疫情的记载,然而,乾隆二十年的水灾,杭州府属各县均被波及,有些县,比如临安、于潜、新登等的县志中还出现 大歉、大祲之类的记载。所以,我们怀疑这种缺失很可能是由于资料造成的。根据笔者尽可能广泛的搜集,仍未找到雍正和乾隆年间杭州府任何可靠的疫情记录,但在当时的一些文学作品中,却有相关的记载。据此,我想可以推测,杭州府的疫情尽管不见得非常严重,但还是有瘟疫发生,特别是紧邻嘉兴府的海宁、仁和诸县。这场瘟疫持续的时间,记载并不是十分明确,但从春夏大疫,入 始息等说法来看,可知主要发生在春夏时节。结 其他一些记载,大概可以说,四五两月是这场瘟疫的高峰期,“过夏至病乃渐减”,“至八月始安”。第二年,高淳县有疫情发生,由于缺乏相关的资料,我们还不能肯定其是否为这场瘟疫的 绪,不过就总体来说,到二十一年的 ,这场瘟疫就算过去  

关于这场瘟疫的性质,史料大都只是笼统地以“疫”、“大疫”、“疫疠”等称之,让人很难明 究竟为今日何种疾病。关于其 状,只有个别医书中对此有所记载,比如:因思先生于乾隆丙子岁,吴中疫行,大吏延主医局;蒇事后,承辑 禹载周 君《温热署疫》方书,刊行已久。疫行春夏之交,感受二者为多。是论实与温热方书相为表里,不可偏废者也。 

乾隆乙亥 ,吴中大荒,途多饿莩,尸气绵亘。至丙子君相司令之际,遂起大疫。 

若丙子年之疫,初起无不微有自汗,汗出不解,继无不发斑,斑透不解,又无不下之,下之亦不即解,最后而得战汗、狂汗、自汗,乃稍解。然 邪达表,尚发白痧如瘩,一病而全备诸 何哉?予细推之,是年之疫乃毒气深重之大疫,不可以常法据也。始无不自汗者,以手少阳三焦,是动则自汗出,气所生病也。 

另外,袁枚的《子不语》 瘟鬼之口录下 苏州赵太守治疗该次瘟疫的药方:“雷丸四两,飞金三十张, 砂三钱,明矾一两,大黄四两,水法为丸,每服三钱。苏州太守赵文山以其方济人,无不活者。” 

根据以上的说法,可知这场瘟疫主要由湿、热二邪引起,大体属于中医温病学中的暑温和湿温的 畴。根据现代中医学定义,暑温是感受暑热病邪而引起的一种急性热病,发病急骤,初起即见壮热、烦渴、汗多、脉洪等气分热盛 候。病机传变也较迅速,最易伤津耗气,且多闭窍动风之变。多发于夏暑当令之时。大 类似于现代医学中的流行性乙型脑炎、钩端螺 体病等急性传染病。湿温是由湿热病邪引起的急性热病。初起具有身热不扬,身重肢倦,胸闷脘痯,苔白腻,脉缓等主要 状。本病起病较缓,传变较慢,临床表现具有湿、热两方 的征候。伤寒、钩端螺 体病、沙门氏菌属感染等病基本属于本病 围。 

据此,这场瘟疫可能包含伤寒、流行性乙型脑炎、钩端螺 体病等多种夏季常见的急性传染病。这些疫病平常年份也有可能零星散发,但这一年,因为处于大灾之后,“毒气深重”,加之民众体质虚弱,遂 积爆发和大流行。 

这次涉及 围甚广的瘟疫对当时社会带来的危害也十分明显。首当其冲的便是人口损减。在当时的史籍中有大量“死亡无算”、“死者枕 ”之类的记载。比如: 

乾隆二十一年丙子,……大疫,死者盈路。 归愚 先生诗:“故鬼连新鬼,招魂不返魂。”纪实也。 

(乾隆)二十一年,自春迄夏,天行大作,民死者相枕 。棺木无办,以盐包、芦席裹尸甚众。 

(乾隆)二十一年四五月中,瘟疫遍行, 无不病,病无不危。 

乾隆二十年已亥,吴下奇荒,丙子春,复遭大疫,大户犹可,小户有 门待毙者,……死者不可胜计。 

从这些记载,我们可以知道,这次大疫造成 大量的人口死亡,并给时人留下 十分深刻的印象。但究竟死 多少?限于资料,可能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笔者曾就记载相对较多的苏州和丹徒地区做一个粗略的估算,认为疫死率大 2-3%之间,在一些疫情较为严重的地区,人口损失率最多也不会超过5%。 

尽管如此,瘟疫给当时人带来的心理冲击依然很大。可能因为当年的灾荒较重,早在二十年 七月,就有传言称“瘟疫将起,居民写簇、箍、箍三字粘门壁,云可厌祟,愚蠢相传,几于户遍”。瘟疫盛行后,一时人心惶惶,都尽可能地减少外出活动,以免被传染。比如,在苏州城内,“夏夜即闭户,鲜有乘凉者、斗殴者。亲友数日不见,则问安否?相见之下,惟谈鬼神事。”同时,二十年的 天,可能是因为天气较为干燥的缘故,在一些农村出现所谓阴灯现象: 

乾隆二十年十一月初三日,南湖等处,夜有盗船屯集,高悬号灯,闪烁水 ,荡漾而来。诸凡殷实之 ,纠集勇壮,击柝鸣金,火枪弓弩,各为守御,惊惶 月,至有迁匿城中者。但至日间,毫无踪迹。迨二十一年,自春迄夏,天行大作。 

乾隆二十年 月,夜间同里一方田野湖滨火光如炬,有人马舟帜之形,村人鸣锣竞逐,始疑盗起,乃聚散无常,知为阴兵也,弥月方息,明年春夏之交,疫病大起,死者无算。 

由于这种不常见的现象出现之后,恰好发生 瘟疫,于是人们也就很自然地将这两者联 起来,并找出历史的根据,认为“阴灯主疫,不独于今矣”。流言的出现,将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自然或社会现象“胡乱”联 在一起,在瘟疫盛行的年代,是一个十分普遍的现象。对此,若以现代的观念来看,很容易视之为“迷信”,叱之为“愚昧”,但实际上,这正反映 普通民众心理的无助,同时,这也是他们寻找安慰的一种手段。无论何时, 对自然,人类总会有种种的无奈和迷惘,这样的行为,至少对当时来说,对缓解民众的心理压力和稳定社会秩序都可能不无益处。 

与对水旱等自然灾害的救济相比,国 对疫病的救疗基本缺乏 度性的规定。所以从国 的官书中,我们也很难发现国 对这次瘟疫 取过什 行动。不过,国 缺乏救疗疾病 度上的规定,并不是说国 会完全坐视不管,实际上养育民众、爱民如子乃是国 一再公开宣扬的教条,特别是对地方官府来说,长官乃“民之父母”,所以,子民染病,尽管他们没有这方 明确的责任,但只要有 当的资源可供调配,一般具有儒 道德信念的地方官大抵也会 取一些救治措施。在这次瘟疫中,有些地方文献谈到,有司延医设局诊治染疫民众。比如: 

(苏州发生疫情后)郡守张公亲祷穹窿山,触暑而殂。赵太守酉接任,设局元妙观,延医诊治,每日亲到施药,医祁正明亦染时疾死。 

(苏州)知府赵公酉,设局圆()庙观,招名医二十五人更番视病。 

(震泽)于是奉宪设局,延聘名医施诊施药,求医者丛集,自朝至二三更,无一息之停,如是两月,赖以全活者计千有 人。 

延医设局外,有些官员还设醮祈祷: 

乙亥夏五(),吴中亢旱。丙子春,疫疠偾兴,民受其 。时大宪率属吏 斋告虔,思所以为民请命者备至。 请于上 ,延师叔侄祈祷。 

官府组织的救疗行为外,有些地方人土,也以自己的方式开展救治活动: 

郑思怙,字志瞻,太学生,世习医,思怙亦精其 。……乾隆丙子邑大疫,思怙门如市,贫无力者给以药,转予之钱,所入多随手尽。 

钱溥义,……乾隆二十年,岁饥,首创施粥,并助米千 石,……次年大疫,施櫘以千计。 

陈志学,……乾隆丙子,岁饥,继以大疫,其时贫不能殓死者无归者,在在多有,志学仿古人掩骼埋胔之意,率先倡设会局,独立任为,不辞劳,不惜费,一时枯骨收埋不下二千 口。 

全锦,字纲章,吴江人,……受学于妻伯薛雪,得其传,乾隆二十一年岁饥,民疫,锦尽心诊视,贫者辄赠钱米与药饵,多所全活。 

这些救治行为究竟具有多大的成效,现在恐怕已经很难评估,不过至少可以肯定,这些行为对挽救民众生命起到过一定作用,而且包括像祈祷之类的行为,对安定民众的心理,应该会不无效果。至于现代常见的有组织隔离等行为,在我们见到的史料中并未发现。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人们有关瘟疫成因耳熟能详的俗语 ,虽然这样的说法并不绝对正确。比如嘉道之际的江南地区,嘉庆十九年普遍大旱,道光三年,则有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水灾降临该地,但这两次灾患之后,只有很少的县发生疫情;相反,道光元年前后,并无什 灾情,有不少地方甚至连岁丰稔,却出现 清代最为严重的大疫。尽管如此,两者之间密切的亲缘关 还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没有特别的外在因素的情况下,更是如此。笔者曾通过抽样统计出,清代江南大约每7次灾荒中会出现1次瘟疫,而灾荒引起的瘟疫要占到瘟疫总数的60%以上,但对灾荒与瘟疫的具体关 还缺乏揭示。 

这次大灾之后的大疫给时人留下 深刻印象,近半个世纪以后,当扬州的李炳在撰著《辨疫琐言》探讨大灾与大疫之关 时,就举这次和乾隆五十一年的例子说:“语云:大荒之后必有大疫,验之信然。”毫无疑问,这次大疫乃是由大灾造成,那 这两者之间究竟有怎样的关 ?就主要以这次灾荒为例,并 当结 其他事例对此作一探讨。 

首先,大灾引起的饥寒冻馁必然会导 易感人群的大量增加,从而也就大大增加瘟疫发生的可能性。上文已经谈到,在这次瘟疫之前大饥荒中,由于官府和社会力量的及时救济,当时并没有出现饿死人的现象,但普通民众的生活大都极为悲惨,营养的不良必然导 体质的严重下降,而正气不足,病邪就容易侵入。对此,时人在谈到瘟疫的原因时,大都会指出这一点。比如,震泽名医全锦,在行医过程中认为,“有闽 传染者,半因冻馁所 ”,故“辄赠赀买米煮粥,即投药饵同煮,俾共啜之,多所全活”。针对二十年 天在各地出现阴兵神灯现象,世人“或以为(疫乃)灯火之故”,而道光《分湖小识》的编纂者则指出:“然亦饥寒之所 也。” 

其次,外因方 ,灾荒之年,“不但人之中气先弱也,良由所积之秽气特甚耳”。也就是说在兵荒之年,疫气较常年为甚。这主要有两个方 的原因,一是灾荒之年,寒暑雨失常,不正之气盛行,“凡疾风暴雨,酷暑严寒,四时不正之气,即为厉气,人若感之,便能为害”。所以认为,“大疫与常疫不同”,“是年之疫乃毒气深重之大疫,不可以常法据也。始无不自汗者,以手少阳三焦,是动则自汗出,气所生病也”。二是灾荒战乱会导 环境的破坏。对此,当时的一首纪事诗描述道: 

至此民少苏,疫疠又相绊。……榇櫘满城隅,僵尸积河畔。流脂欲成川,秽气冲霄汉。 

这种情况在灾荒之年的江南是很常见的,比如:道光十一年(1831)水灾,(下关东之水闸)曾经堵塞者半载,逮十二年春夏之交,满河之水变成绿色,腥秽四闻,时疫大作,死亡不可胜计。也就是说,灾荒导 环境破坏,而环境的破坏又使得秽气郁积,秽气郁积更促使疫气严重。邵登瀛在谈到这次瘟疫的原因时,认为“途多饿莩,尸气绵亘……遂起大疫”。 

再次,当时人们虽然不无隔离防疫的观念,但出于道德和政府机能等方 的因素,政府和社会并未在这一方 取任何举措。不仅如此,当时官府和社会为救济民众饥荒而 取的一些措施反而在客观上有利于疫病的传染。最典型的莫过于各地普遍设立的施粥厂 。显然,前往粥厂领粥的多为贫苦之人,而他们已经或将被感染疫病的可能性又相对较大。这种情况下,施粥厂简直就无异于疫病“传播器”。比如在昆山,“春夏大疫,时承大灾之后,两邑令劝募设粥赈济饥民。民就食者病死于道,相枕 ,櫘不能给,以苇席掩埋之。”对此,当时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认识,有文献就指出,“日候关筹,夜栖孤庙,风搌檐打盹,湿地权眠,秽气熏蒸,染成疾病,七害也;……虮虱盈衣,垢腻满体,行者鼻掩,聚处秽薰,染成瘟疫,九害也”。“聚数万众于一处,秽气熏蒸,以 疠疫。”只是由于国 并没有将此视为军国大事而着意解决,而且一时也没有更好的救济方法取而代之,所以大都仍然沿用古老的办法。另外,在一些大的水灾中,还可能出现人们为躲避水灾,往往聚集生活于恶劣环境中的现象,这自然也会促使疫气流行。比如 光阳指出: 

乙丑(康熙二十四年)水复大至,暴雨风三日夜,平地涌起数丈,村落漂没,……其有就食扬州, 于河干,席屋土门,上蒸下湿,疠疫交作…… 

由此可见,由于饥寒冻馁,民众体质下降,远较常年容易感染疾疫,而且灾荒之年病人多,死人多,环境不良,不正之气的炽烈再加上各种秽气、病气和尸气,相互交蒸,这样,兵荒之年比较容易发生瘟疫也就不足为奇  

从历史统计学角度来说,大灾与大疫之间的关 也并非必然,除 会受到一些外力因素的影响,比如新瘟疫的传人、战争等,一般来说,引发大疫的大灾必然还会有一些特别的机缘。就这次瘟疫而言,乾隆二十年虽然江南普遍发 水灾,但水患并不算很大,不过这一年气候异常却是显见的,首先是春夏之际多雨,然后夏天又相对较凉,接着各地稻田纷纷出现异虫,最后到 季节,又出现旱情。可能正是这种严重反常,导 该年 天许多地方出现 阴火神灯这一奇异现象。不仅如此,当年多种灾害最终导 各地大 积饥荒现象出现,当时正是国 的救灾体 趋于完备的时期,国 、地方官府以及社会力量都没有听任不管, 一些积极的措施拯救饥黎,为一大批贫民提供 可以维持生命的最低保障,使得当时并未发生“人相食”和大规模饿毙的悲惨局 ,但大量严重营养不良的贫民的存在,却于无意中为疫病的流行提供 众多的易感人群。同时,国 和社会又没有及时有效地 取必要隔离手段,防止疫病的传染,依然 用施粥这一传统的救济手段人为地促使大量贫民聚集,在客观上还起到 一定的传播疫病的不良后果。从中,我们不仅可以 解到大灾之年发生大疫的具体情境,而且也从一个侧 看到 盛世中发达地区的民生状况。 

据此,我们认为,当时大灾与大疫之间关 至少体现以下几个方 :首先,大灾往往导 民众生活质量和体质水平大大降低,从而 使其感染疫病的可能性大幅提高。其次,气候的异常和环境的破坏容易引起 病微生物生存环境的改变,这就有可能导 这些微生物的过度繁殖或由变异引发毒性的增强,从而发生疫情。第三,由于缺乏对疫病的正确认识,或者因为政治或社会等多方 原因,使中国传统国 一直未能建立 当的疫病应对机 。在这种背景下,国 和社会所 取的一些举措有可能不仅无益于疫病最终防治,有时甚至反而会起到传播疫病的作用。 

当然,尽管国 对疫病救疗缺乏 度性的规定,但地方官府和社会力量还是尽可能地 一些救治措施,比如设立医药局施药诊治、施送棺櫘安葬病尸、设坛祈祷等等,这些行为对挽救民众的生命、稳定民心、清洁环境等起到 积极的作用,我们没有理由轻视甚至否定这些措施对减缓疫情的实际效用,但其对疫情的控 究竟具有多大功效,一时似乎还很难做出确定的评估,根据初步的推测,恐怕作用有限。疫情在流行数月后的平息,大概还是瘟疫自然流行规律的使然。 

 

 

(转载自:http://www.iqh.net.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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