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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晚清上海政治运作特点
论晚清上海政治运作特点

 

晚清上海存在3个相对独立的行政机构:公共租界、法租界、华界。他们各自为政,互不统辖,但也互有联 。在处理内政、外交事务方 3 各有特点。这种特殊的政治格局,使得上海的政治运作呈现出与众不同的特质,既不同于主权完整的中国内地城市,也不同于当时属于殖民地的香港、新加坡等城市。本文以1897年的小车工人抗捐事件为个案,分析晚清上海政治运作的特点。 

 

一、事件缘起 

 

小车即独轮车,又称羊角车、鸡公车、江北车,始见于汉代,在近代以前,普遍使用于长江以北的农村,同治初年开始在上海出现。其车身不长亦不阔,一人在后推行,便于在城市中走街穿巷;颇能负重,能载货四五百斤,载人五六个,价格便宜,市民乐意使用,因此其数量迅速增多。小车始行于城南,惟庸工坐之,继行于城北,则士商坐之,后则妓女亦坐之。“于是,洋场小车多至数千辆”(注:《申报》, 1876217(光绪二年正月廿三日)。)。随着小车运输业的兴盛,公共租界工部局从1870年开征小车执照捐,每车月捐初定200文。随后,法租界亦循例征捐,两租界还达成均分小车捐银的协议。至1874年,两租界捐照小车已有3000辆。以后更日增月长,最多时有20000辆(注:《论小车夫加捐滋事》,《新闻报》 189747。)。 

1870年代小车一度受到黄包车的挑战。黄包车于1874年由日本输入上海。比起小车,黄包车速度较快,乘坐舒 ,因此,相当一部分小车乘客被争夺过去。1882年,公共租界还剩捐照小车1500辆,比8年以前的2200辆减少700辆。但是,此后上海进出口贸易扩大,货物集散量增多,货运小车不断增加,成为遍布大街小巷的重要货运工具,到1895年有42800辆,1896年为50500辆,1897年增加到57000辆(注:《工部局年报》,1897年,第55页。)。小车运输的商品有布匹、肥皂、煤油、茶 以及各种日用品,南市一带的小车则以运输粮食为主。 

小车是独轮,数百斤重量全压在一个轮子上,对砖石路 损坏颇大,1896年工部局称每年用来修治道路费用多达10 万两。 

小车的增多与路 保养成为尖锐的矛盾。租界当局便以增加车捐达到限 车数的目的。 

还在1888年,小车工人就因加捐与租界当局发生过一次冲突。小车月捐在1871年为200文,到1878年增至400文,外加小费35文。18883月,工部局与公董局决定将月捐提至1000文。小车工人奋起反对。他们聚集在县署前,要求知县与租界当局交涉。知县裴大中与上海道龚照瑗 工部局及英国领事多次交涉,无效。2000多小车工人汇集在会审公廨与巡捕房前,要求免增捐费,巡捕以暴力镇压,工人以砖瓦石块还击。经领事团出 调解,工部局与公董局宣布暂不加捐。这次抗捐,以小车工人胜利告终。 

9年之后, 189711,工部局 函会审公廨谳员,告以决定从 41,小车月捐增加到600文,连同小费,每月共纳635文。 39,公共租界纳税人年会上,通过 这项加捐的决议(注:《工部局年报》,1897年,第54页。)。法租界也宣布对小车加捐。这又引起小车工人的反抗。 

4 1 ,工部局执行纳税外人会议决议,开征小车工新捐。是日下午,租界内凡领有执照的小车工一律罢工,拒领新照,抵 新捐。租界当局派巡捕弹压,在北京路桥堍发生冲突。小车夫群起抗议。第二天,有少数车夫违约捐照,出车运货,遭罢工者群起殴打,巡捕出动弹压。有五六百名小车工人前往县署,以入不敷出,要求县令照会工部局取消加捐事宜,署知县黄承暄以此属租界之事、本县无法作主而婉拒。 

4 4 ,数千名小车工人聚集在外滩示威游行,队伍行进到广东路时遭巡捕镇压,有些人受伤。有两名车夫被抓入会审公廨。车夫更为不平。 

4 5 ,清晨,美租界熙华德路丰裕米店自备小车运米,行至北苏州路,小车工人发现,一拥而上,将车、米、车夫推入河中。巡捕闻声前来驱赶,与工人发生冲突,张毛芝等7名车夫被捕(注:这7人是张毛芝、张阿福、张阿二、张阿三、张福群、 罗来与任海三。)。上午,数千名小车工人示威抗议,自西门外、外洋泾桥至广东路一带,喧嚷之声,闻于远近。愤怒的人群将法租界外滩东北角、英租界外滩的东南角一带的西商窗玻璃肆行击毁。西捕、西商出而镇压,乱成一团。工商局以此为暴动,鸣响警钟,出动万国商团镇压。停泊在黄浦江上英国兵舰鸣炮恫吓,并派遣水兵两队上岸参与镇压。小车工人被打伤多人,印捕、英捕各伤1人,商团伤2人。对此,西人的记载是这样的: 

在星期一(即 45——引者)早晨,发生 这个星期中最严重的一次示威,一群约700800名的暴徒,大都手持竹竿,后 跟着一大批活跃的同情者,从法租界越过洋泾浜的外滩大桥直趋英美公共租界。这场暴动就此开始,其起因起初以为是由于死 两名中国人,虽然在这一点上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此时约11点钟,有些绅士恰巧在俱乐部里。他们冲 出来,想去帮助巡捕。巡捕们也已经得到 其他人员的增援,包括麦西森(Matheson)巡官和两名锡 骑兵。此时,这群暴徒的情绪显然极为敌对。在麦西森巡官的双腿严重受伤之后,我们便打电话要求支援。几分钟之后,那些赤手空拳的外国人被迫避至麦边(McBain)先生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玻璃立即被砖块砸碎。这些砖块是暴徒们从法租界那边正在拆毁的一些建 物中拣到后放在篮里带来的。俱乐部的阳 上也满是碎砖。……由于支援力量的到达,巡捕才将人群略微驱退。但形势已如此危急,工部局总董便要求布罗迪· (Brodie Clarke)少校出动万国商团,并请各军舰派遣登陆部队。……英国军舰林纳特(Linnet)号、普洛弗(Plover)号和美国军舰 诺卡赛(Monocacy)号的登陆部队令人钦佩地迅速上 岸,英国领事馆、总巡捕房和其他重要建 物也布置 卫兵。同时,万国商团全副武装地赶赴各自的集结地。(注:《海关十年报告之二》(1892-1901),见徐雪筠等译《上海近代社会经济发展概况,1882-1931海关十年报告译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版,第41-42页。) 

在法租界,车夫二三千人,拥至大自鸣钟捕房示威,亦遭巡捕镇压。 

小车工人的抗捐活动,得到 租界其他行业的同情和支持。上海的中文报纸《申报》、《新闻报》、《时务报》等,均发表评论文章,同情小车工人,指责工部局加捐不近情理。上海的丝业、茶 、洋货业等各界商人对于租界加捐之事,联名给租界写信,为小车工人叫苦,历陈苦况,要求不再加捐。 

 

二、处理过程 

 

小车工人抗捐,本属经济斗争,属于官民矛盾,属于阶级斗争 畴。但是,加捐当局是租界工部局,在某种意义上为一殖民政府,因此,抗捐斗争便容易带有民族斗争色彩。小车工人活动的租界,属于工部局管辖,但从法律意义上说,这些车夫的行政管辖权属于上海地方政府,属于上海县令与上海道 。处理小车工人抗捐事件,工部局需要与上海地方政府协商。按照地位对等原则,工部局应当与上海县政府联 ,领事则与上海道 。这样,围绕抗捐事件,官民、中外矛盾便夹缠在一起。 

4 2 ,事件刚刚开始,有些车夫前往上海县署,要求县令与工部局交涉,取消加捐,署知县黄承暄开始时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态度,推托不管,后经车夫一再请求,才答应出  

此后几日,事件愈演愈烈。 45日下午 ,租界当局与上海知县会商解决办法。6日,上海领事团与上海道 达成协议,决定将加捐之事展延至 71执行,在此之前,仍依旧章收捐。这是个 中方案,因为加捐之成议依然有效,只是延期执行罢  

加捐之事既然无法取消,那 ,车夫反映的生存 难的问题便需要解决。上海县令为此进行 具体的努力。 

上海小车工人主要来自江北,以南通、盐城一带人为多,亦有崇明人,他们大多身无长技, 无隔夜之米,为灾荒所逼迫,流落上海,靠推车糊口。他们奋起反对加捐,实在也是迫不得以的,诚如当时报纸文章所述: 

(车夫)载重至四五百斤,每当炎夏之时,奔驰于烈日中,恐汗珠滴入目睛,则以麻 长条勒于额上,自朝至于日暮,足不停趾,所得不及二三百文,允宜不体恤其情,不复续加捐款,……彼盖大半无 无室,孑然一身,既无田之可耕,又无业之可就,幸沪上为富庶之地,得受廛而谋朝饔夕飧,乃既收其捐,且又加收其捐,不滋闹焉,更何从而 使豁免!(注:以上几段资料,见《论小车夫因加捐闹事工部局办理失当》,《时务报》第25册,光绪二十三年四月初一日;《悯车夫文》,《申报》, 189748。) 

清末的《图画日报》曾绘画刊文,记述小车夫之苦: 

沪上各行店之货物,各住 之器具,凡属笨重非常者,均以小车载之,其费力较之他项车子为甚,而得赀则独少。故凡充小车夫者,终日惴汗奔驰,仅足以谋一饱,室 之养,殊未惶也。且 季之寒风,夏天之烈日,侵肌砭骨,疾病堪虞,其情形有至可怜悯者(注:《上海社会之现象,小车夫劳动之可怜》,《图画日报》,第56号第7页。)。 

小车工人反对的是租界加捐,并不是上海县加捐。因此,上海县政府处理这件事情就比较超脱。小车工人是华人,是自己的子民,他们反对的实际上是西人的政权。因此,上海知县在感情上比较同情小车工人。 45,当一大批车夫涌至县署,要求父母官为他们作主的时候,署知县黄承暄表现出少有的耐心和细心。他传开设车寓之周竹山、李大祥、王复林、张言序、王信保、张文耀、张旺扣、包载卿、 金鳌及受伤之周高群、黄渭章、张扬扣等12人,问他们何处人氏,车从何处而来,价值几何,车捐先前多少,现在多少,每日能得几钱,为何抗捐,要他们详禀租界巡捕镇压车夫的细节,并叫车夫留下西人巡捕行凶的佩刀、印度巡捕裹头的红布。他们这样做,实际是搜集与租界谈判的资料。上海知县和会审公廨所出告示,也明显地站在车夫一边,内云: 

照得本廨本县据小车夫周竹山等联名禀,称身等在租界推车度日按月每车捐钱四百文,情形已极 苦,现在工部局又议加月捐钱二百文,万难措缴,生计将绝,命若倒悬,禀乞援救等情,据此查租界小车,依此为生者,人数众多,终朝辛苦,所获微资,仅敷糊口,原捐为数已巨,若再加捐,该车夫等实力有未逮,据禀前情,业经会衔禀情道宪照会租界领袖总领事,转饬工部局暂停加捐,尔等须知外国官董亦皆仁慈为怀。(注:《续记小车夫闹事后情形》,《申报》, 189747。) 

这不啻在为小车工人叫苦。 

抗税抗捐是晚清中国普遍存在的社会矛盾,官民冲突比比皆是。但是,在这里,就上海县与车夫的关 而言,官民不是那 尖锐对立,他们倒是结成 反对租界的统一战线。 

上海地方政府在无法取消加捐的情况下,为缓解小车工人加捐后的 境,进行 两个方 的努力: 

其一,提高运费。经上海县署提议并与上海领事团协商,双方同意自 71日起 ,也就是与小车加捐同步, 当提高小车运费,凡客栈、商埠、码头等运货,加车资10文,私人雇车加资5文。这样,就将捐费的一部分转嫁到租户身上,“名为出自车行,实是缴由租客”(注:《苏 太道告示》,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四日,上海档案馆藏公共租界总务处档案,1897年小车工人抗捐事件。UI-5-73,第65页。)。 

其二,补贴捐费。 625,上海道刘麒祥、署上海知县黄承暄、英租界会审公廨谳员屠作伦与中国通商银行董事严信厚、江北通瀛公所董事等20 人经过商量,决定对所加新捐200文中,由小车工人负担100文,其 100文由各业帮助补贴解决。这样,经过抽肥补瘦,将一部分新增捐费转嫁到相对富裕的商人身上。舆论评论此举“不惟收拾民心,颂声雀起,久而弗替”,而且起到解决游民就业、不使流为盗窃、稳定社会的作用(注:《论通瀛公所津贴车捐之善》,《新闻报》, 1897525。)。 

这样,提高运费和补贴捐费双管齐下,小车工人实际增加的负担就不是很多  

6 30 ,在加捐决定执行的前一天,500多名小车工人集议抗捐,企图以罢工作抵 ,但由于租界早作 备,上海道、上海知县也协助租界弹压,罢工未能取得成功,到 72,已有一千五六百辆小车领 新照。 

在租界方 ,延期加捐的决定,在西人中引起极大反响。 47,《字林西报》发表题为《屈服》的文章,称在此事件中,“道 于小车工,领事团受 于道 ,工部局又受 于领事团”。该报认为,工部局对此事处理均不妥当: 

凡在中国遇聚众滋闹之事,未有若此之姑容敷衍,办理失当者矣。……或谓工部局允从领事所言,亦出于不得已,是何故欤?若论处此,惟有三策:坚持不移,其一也;倘不敢坚持,知难而退,其二也;姑容甘让,其三也。今工部局乃择最为贻羞之下策,此又何为哉?是领事与道 关照工部局,明告华人,但止聚众闹事,毁坏玻璃窗,击破巡警头额,即可如彼之愿矣。若此者,不独窥破西人之性情举动,且开以后可危可险之端。西人在沪,管束华人,计有三十万人之多, 惟震之以名望,非仅 之以势力也。今领事与工部局,将西人平日名望,皆委弃于风中。无论华人猜度之有 与否,其意必将以西人为畏怯,而所以畏怯者,或因吾保护之力,尚有未足。即领事与工部局董事之中,或亦如此存心,故出此敷衍之策。是岂智者所为乎?(注:《论小车夫因加捐闹事工部局办理失当》,译自《字林西报》 189747,载《时务报》第25册, 189752。) 

《字林西报》评论说,“就目前而观,道 迫于小车夫之 求,领事徇于道 之商请,而工部局则受领事之愚弄矣”(注:《论小车夫因加捐闹事工部局办理失当》,译自《字林西报》 189747,载《时务报》第25册, 189752。)。 

同日晚,西商在礼查饭店开会,会上群情激愤,指责工部局在延期加捐问题上处理失当。 

4 8 ,工部局董事会举行会议,总董泼兰的斯(J.Prentice)希望举行一次西人纳税人特别会议,讨论工部局的措施,表示经过解释,如果工部局的措施得不到纳税人会议的支持,则他打算辞职,请另选代表(注:《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会会议纪录》, 189748,藏上海市档案馆。)。 

4 10 ,西商在礼查饭店再次举行会议,列名者200 人,到会者2000 人,“以礼查客店正厅之大,后到之人,几无容足之所,论议纷纷,莫衷一是”(注:《纪西商会议加捐事》,《新闻报》, 1897411。)。西商均以领事、董事为不然,痛加批驳。西人意思,车夫抵 加捐,租界就收回已发捐照,延期加捐,这样,“未免示人以怯,一则有坏租界第三十四条章程,一则各国西人恐启华人轻侮之渐,将来此风一开,作事必多棘手”(注:《纪西商会议加捐事》,《新闻报》, 1897411。)。他们要求自 51起立即加捐。这一意见遭到工部局拒绝。 421,西人纳税人举行特别会议,会上,工部局董事说明,延期加捐的协议是领事团与上海道 46达成的。 423,西商七八百人在礼查饭店再次集议。会议一方 勉强同意延期加捐的协议,一方 严厉批评工部局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失当,为此,“不免言辞激切,诸董遂纷纷告退”(注:《纪西商集议加小车捐事》,《新闻报》, 1897425。)。 

5 12 ,工部局董事会全体董事宣布辞职,另外选出新的董事会。对于上海租界小车加捐事,英国政府曾批评英国驻沪总领事,谓“小车夫虽 中国子民,实皆异常穷苦,何得一再加捐,更不应调兵登岸,惑乱人心。该董等办理不善,实属咎无可辞,以后该工部局不 再议加捐”(注:《纪西商集议加小车捐事》,《新闻报》, 1897425。)。 

 

三、问题的讨论 

 

问题之一:矛盾错综复杂 

这次小车工人抗捐斗争,问题不算复杂,规模不算很大,时间也不算长,但把当时上海政治运作的特点显示得淋 。这次事件,涉及租界的行政当局工部局与租界华人居民的关 ;租界工部局董事与领事的关 ;上海地方政府与民众的关 ;上海地方政府与公所这一非政府社会组织的关 ;也涉及租界当局与上海地方政府的关 。五种关 交织在一起。 

这次事件,加捐的是公共租界当局,抗捐的是租界内的华人小车工人。依据《上海土地章程》及其他有关法规,工部局是公共租界的行政机关,负有管理、维护租界市政的职责,加捐是它职权 围内的事。小车工人虽然居住在租界,工作在租界,但是,依据法律和有关章程,对这些工人的行政管辖权、司法权则是上海地方政府的。所以,处理小车工人抗捐事件,应该是上海地方政府的事。小车工人在斗争一开始,就找上海县令、上海道 ,要他们与租界当局交涉,是完全 理的。小车工人直接反对的对象是工部局,工部局对这些工人又没有直接处置权,这是工部局必须要与上海县政府协商的原因。 

就斗争内容而言,抗捐 因加捐而起,属经济斗争性质。但因其反对对象实质上是一个以寓沪西人经济寡头为主的殖民政权,上海地方政府、地方绅商在感情上都站在车夫一边,而以工部局为另一边,这使得本属于阶级斗争的问题夹进 民族斗争的因素。这与日后的五卅运动颇有类似之处。 

试想,如果小车工人反对的不是租界当局,而是上海县地方政府,那 ,情况又会怎样呢?历史无法假设,但是可以比较。 

我们姑且以属于上海道 管辖下的江南 造局的一个事例作为对比: 

1890年,江南 造局新任总办刘麒祥认为先前工人每天工作8小时,太少,决定延长至9小时。工人群起抗议,并在新章程实行那天,进行罢工。总办坚不让步,工人害怕受到处理,最后还是复工 ,每天工作9小时的 度并没有因为工人罢工而取消。(注:汪敬虞:《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1辑下册,第1250页。) 

7年前处理江南 造局罢工事件的总办刘麒祥,就是后来处理小车工人抗捐事件的上海道 刘麒祥。同是一个人,同样是处理罢工事件,一个矛头对 租界,一个矛头对 上海地方政府,态度截然两样,方法也全然不同。 

英国领事不止一次地谈到上海道 在处理有关案件时的民族倾 性: 

我与中国官方的关 继续具有对方表示友好和礼遇相待的特点。然而在中国人处于被告地位的案件中,他们却未能尽其应有的努力为我获得公正处理。他们着手处理这类讼案时,总是一开始就对外国人具有强烈的偏见;在诉讼过程中,为 应他们为之辩护的问题的需要,还极力设法改变和歪 最明显的证据,以 他们的行动实际上是在保护其人民免受审判。例如在涉及打人或当众使用暴力的案件中,即使哪一方 先动手的事实已经毫无疑问,也不能指望中国官方会自发地 取行动。恰恰相反,只有催促和缠着他们,才能使他们尽其最简单的职责去查出和逮捕肇事者。(注:《领事麦华陀1874年度上海贸易报告》,见李必樟编译、张仲礼校订《上海近代贸易发展概况1854-1898年英国驻上海领事报告汇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3年版,第356页。) 

………… 

中国官员对领事的关 和政策几乎同往常一样,总的看来是谦恭的,但在有些具体情况中,却是碍事和难对付的。道 虽然异常明智而且精通洋务,但对条约义务却易于 取一种歪 的、有偏见的观点,因而在一切案件中,只要被告是中国人这一事实,就足以使他确信他有为被告辩护的责任而不再 纳公正不阿或实事求是的考虑,也不管所有证据是与此背道而驰的。(注:《领事麦华陀1875年度上海贸易报告》,见李必樟编译、张仲礼校订《上海近代贸易发展概况1854-1898年英国驻上海领事报告汇编》,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3年版,第395页。) 

问题之二:公所的产生与职能 

这次抗捐事件以前,上海并没有一个小车工人的组织。抗捐事起,为 解决车夫因加捐而带来的 难,在道 、县令的授意下,成立 一个通瀛公所。这是一个以地区命名的公所,也是上海第一个以小车工人为主的公所。报载: 

沪北各小车由工部局拟加捐钱二百文,经关道宪刘观察、上海县黄大令与各领事迭次会商,暂缓三月再加等情,已详前报。现经刘观察、黄大令以西七月一号起捐之说,转瞬将届,法租界亦将步其后尘,共需加钱四百文,各小车夫食力维艰,又不能不量加体恤,因此,另筹别法,拟在南泥城桥建立通瀛公所,由张、 、施等各人经理,另行抽收各商船及米船等捐费,以作津贴。(注:《论通瀛公所津贴车捐之善》,《新闻报》, 1897525。) 

这段资料很重要,它表明,通瀛公所是在政府的授意、支持下成立的,是联 政府与车夫的桥梁。通瀛公所成立以后,承担起管理车夫的职能。他们从小车工人中立车头12人,管车寓数百 ,“各车寓乃各保所寓车夫,自安生业,无作非为,到加捐时不敢违抗生事”(注:《通瀛公所董事张寿怀、 嵩龄、章定勋、应朝纲 濮来德 先生阁下》,上海档案馆藏公共租界总务处档案,1897年小车工人抗捐事件。UI-5-73,第65页。)。 

顾德曼的《上海同乡组织》(注:Bryna Goodman, Native Place, City, and Nation, Regional Networks and Identities in Shanghai, 1853-1937.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Berkeley, 1995。),对上海会馆公所的作用作 很深入的研究,这段资料可以作为她的论点的一个佐证和补充。 

问题之三:公共租界权力结构 

对待加捐事件,西商——领事团——英国政府,其态度依次呈“激烈——比较温和——温和”这 三级阶梯。英国政府距离最远,所以,还会说一些比较人道主义的话;领事团处于当中;租界市政管理与西商关 最密切,所以他们态度最坚决。 

当时的公共租界,是一个高度自治的小王国,工部局相当于政府,西人纳税人会议相当于议会。公共租界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是西商的意见,特别是西人纳税人会议的意见。公共租界虽以英国人为主,但英国驻沪总领事并不是工部局的最高领导,工部局总董并不是领袖领事的下级。 

但是,依照章程和管理,寓沪西人在外交方 ,由各国领事组成的领事团与上海道 是同级,与道 打交道是领事团的权限,而工部局只能与县令打交道。 

在当时华人政权 统中,道 是上海地方外交的代表,道 是县令的上级。在对等外交的格局中,领袖领事是寓沪西人的外交代表,但领袖领事并不是工部局总董的上级。 

也就是说,在华界,行政 统与外交 统是完全重 的,道 签订的外交协定,县令必须执行。在租界,行政 统与外交 统是分离的。领事团的意见虽然被工部局 纳,但西人纳税人会议极不满意,最终导 工部局董事集体辞职。西商在集会时,有人对工部局董事进行批评,声称对纳税人会议“所决办法,工部局亦无不照行之权”(注:《论小车夫因加捐闹事工部局办理失当》,译自《字林西报》 189747,载《时务报》,第25册, 189752。)。也有人认为英国总领事韩能(Nicholas John Hannen)不应过多干预对此事件的处理,韩能的无能,是此事件处理失当的原因之一。(注:《租户(寓沪西人之有地产者)来函论小车不宜加捐二则》,译自《字林西报》 1897415,《时务报》,第26册, 1897512。) 

法租界是领事独裁 ,外交、行政 二而一,所以,没有发生危机。 

通过上 的叙述和讨论,我们可以看到,由于一市三治,由于华界、租界在行政、外交方 的不同,也由于民族主义的因素,晚清上海政治运作具有其他城市所难以相比的特点,往往是经济问题政治化,行政问题外交化,简单问题复杂化。 

 

[附笔]本人所用档案资料,有一部分 上海档案馆 马长林 先生代为查找,特此 谢。 

 

 

(资料来源:《上海社会科学院学 季刊》2001年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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