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年五月,义和团武装在打破清军围剿的战斗中,将残酷屠杀义和团的刽子手清军副将杨福同打死。这就是义和团运动史上出名的涞水之役。
对于杨福同带兵到涞水镇压义和团以及他被义和团打死的经过,有关义和团运动的专著中均有记述。但有些著作中的记述和史实是有出入的。现将《义和团的故事》(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七八年四月出版)一书中有关此事记述中的错误之处提出来,和该书作者扬州师院中文系及其他对义和团运动有研究的同志们商榷。
该书写道:“五月十五日,杨福同的马队包围了高洛村,在县令祝芾配合下,逮捕了七名拳民和十三名儿童。”
这段描写是不符合史实的。五月十五日,包围高洛村的清军不是杨福同的马队,而是张士翰派王占魁带兵去的。杨福同是五月十六日早晨由天津乘火车去涞水的。五月十五日清军包围高洛村时,杨福同还没到达涞水,怎能率马队去包围高洛村?此事有电报可证:一九○○年五月十六日,裕禄电告廷杰、廷雍:“至前往定、涞一带队伍,除张毓渠由津带马队四十余名外,又派杨分统带马队八十余名,今早已由火车前往”(林学□:《直东剿匪电存》;《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二辑,第103页。)。这里的杨分统,即是杨福同。在《畿南济变纪略》一书中,此事也有明确记载:“四月,涞水县城东南约十七八里与定兴接界之高洛村,‘匪’势大炽,……知县祝大令芾禀请天津巡防营务处张观察莲芬带队前往弹压。张观察以‘匪’众兵单,详请裕公檄协戎(即杨福同)率兵会办。十八日(即阳历五月十六日),随带骑兵两哨乘火车前赴涞,十九日(即五月十七日),驰抵高洛村”。(见该书第二十七页。)
祝芾撰《庚子教案函牍》一书中所载“庚子四月十八日院委张观察毓渠张〔杨〕分统云峰会禀奉饬查办拳案”一条写道:“窃职道于十七日早(即五月十五日)与夏吕两委员及祝令,约同现往定兴带马队两哨之王营官至高洛村。”这里职道,仅指张莲芬,不包括杨福同。四月十七日早晨(阳历五月十五日),杨福同尚在天津,并没前往涞水。文内虽署名“职道莲芬沐恩福同谨禀”。但可以判定,文内所述之事,杨福同没参预。此文发出日期为四月十八日,这天早晨杨福同乘火车从天津出发,在离涞水最近的高碑店车站下车,因是骑兵,当天可以到涞水。在张莲芬拟定禀文,送呈裕禄训示时,杨福同仅仅签了一个名字。一些有关义和团运动史的专著中,缺乏对上禀文的推敲,以为杨福同署了名的事情,必然是他干的,于是竟成谬误。
《义和团的故事》一书还写道:“他们探知杨福同将把马队从涞水带到定兴的消息后,就在中途一个叶石亭的地方埋伏了几千名义和团战士。石亭,四面环山,当中一条小道是涞水通往定兴的必经之路”。
这段记述有两点错误。其一:将石亭的地理位置弄错了。涞水和定兴之间,并没有石亭一地。由涞水去定兴,中途多为平原,也无崇山峻岭。查石亭在涞水县的北边,地近房山县界,史书有明文记载,一般地图也可查明。如《中国地图册》(1973年5月第2版)图4,清楚地标出石亭在涞水北边南拒马河岸边,定兴在涞水东南。如果杨福同是特意绕道而行,则另当别论;但史书并无绕道而行的记载。其二:这段记载与史实不符。义和团并不是探知杨福同将把队伍从涞水带到定兴的消息后,在中途设伏截击的。而是采取围点打援的办法在石亭布下伏兵将杨福同打死的。
杨福同、张莲芬确实曾约会张士翰五月二十二日前往定兴,策划镇压义和团的办法,但因故没有成行。祝芾在《庚子四月二十四日飞禀督藩臬宪因杨分统阵亡请添兵策应》一文中有清楚地说明。“杨分统、张道宪本约定张中军于今日在定兴会晤,讵夜间探马报来,该处又有续到外‘匪’二百余名。杨分统今晨卯刻,即率马队三十名、步队四十名前往查看,张道宪随即赴定”。(《义和团》第4册,第375—376页。)
义和团打死杨福同不是在涞水到定兴的中途,除祝芾在上述文中有所记载外,在《畿南济变纪略》一书中,记述是很清楚的。该书写道:“时城(指涞水县城)北石亭驿距城约三十里,‘拳匪盘踞,协戎(指杨福同)侦知。〔四月〕二十三日,亲往谕禁,不听。忽有数十百人执刀拥入,向前围扑。协戎督饬弁勇出街还击。‘匪首’粱珍……直冲官军。排枪击毙之,擒获‘匪’党二名……留兵三十余名,驻扎石亭驿,自带队回城。二十四日,‘匪’党见留其无几,合躁围之。协戎闻信急带马队三十名、步队百余名前来救援。方至村边,忽四外人声鼎沸,‘拳匪’蜂拥而至。盖‘匪’党先已传帖新、定、容、房、涿、易等州县,啸聚数千人。协戎……出见‘匪首’某僧,扬声劝诫,‘匪’党不顾,举枪直刺……协戎体无完肤,脏腑皆出”。《畿南济变纪略》成书于一九○一年。作者刘春堂久居杨福同的家乡保定,和当地官吏多有往来。他站在地主阶级立场上,诬称义和团为匪党,为杨福同歌功颂德。但我们仍可以从中看出杨福同被义和团惩办的过程。
上述文中“匪首”某僧,应是满立。据储仁逊:《闻见录》卷七(稿本,天津人民图书馆藏)记载:“僧人满立,前在涞水县属地方充当拳目,率众杀害营官杨福同之犯,昨已拿获审问不讳”。可惜,有关满立率领义和团进行战斗的材料,很少看到。
应当指出,《义和团的故事》一书所出现的上述错误,并不限于此一书中。在金家瑞著的《义和团运动》和《中国近代史丛书》编写组编著的《义和团运动》两本书中,也有上述相同的错误。请看两书的记载:
“义和团探知杨福同将于二十二日带队去定兴,就在中途石亭地方的沟道内埋伏二三千人”。(金家瑞:《义和团运动》第53页)
“他们探知杨福同将于二十二日去定兴攻打义和团,就在中途石亭地方的沟道里埋伏了二三千人,准备一举歼灭来犯的敌人。”(《中国近代史丛书,编写组:《义和团运动,第18页)
可以看出,《义和团的故事》的作者,只是简单地因袭了上面书中的说法,没有对史实进行深入的研究,以致于出现本来可以避免的错误。
【资料来源:《辽宁师院学报》197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