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近代日本人在新疆的活动,我国内略有所闻的是大谷探险队(由西本愿寺第二十二世门主大谷光瑞主持,共三次入新疆,首次1902—1904年,第二次1908—1909年,第三次1910—1914年)、林出贤次郎、日野强等人,主要是知道日本人近代在新疆有活动,具体则不得其详,故本文主要根据日文原始资料(其中林出的记载为日本战败后留在中国,因而至今日本人很少见到的打印秘本),辅之以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馆的档案及鲜少的汉文记载作一补充性概述。另外应指出的是日本外务省档案中有新疆档,应为派赴新疆日本人的记载,但日本研究近代新疆史使用者似少见,值得发掘。
西德二郎、浦敬一与林出贤次郎
最早进入新疆的日本人当为西德二郎(1847-1912)。1880年,他作为驻俄公使馆的书记生,在回国时于
1888年春,日本浪人在汉口所设以日本参谋本部军人荒尾精为首的以药铺为名的侵华组织乐善堂得知了沙俄欲铺设西伯利亚铁路的计划,并了解到沙俄欲将自中央亚细亚铁路延长至伊犁,感到对日本是个威胁,实际上阻碍了日本侵略新疆的企图,于是在汉口乐善堂本部进行了数日商讨,决定派乐善堂浦敬一赴新疆,向新疆当局游说,与其幕僚商讨防御对策,并让汉口乐善堂北京支部的门松二郎和河原角次郎2人作为浦敬一的助手共赴新疆。
浦敬一生于肥前平户,东京专修学校毕业后从事新闻业,有侵略中国的野心,能言善辩,1887年秋来华,加入汉口乐善堂。
199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地研究中心刊布了
1882年8月生于和歌山县的林出贤次郎(Hayahide Kenjiro)为津坟长次郎次子,原籍和歌山县御坊市日高郡美滨町汤川村。13岁成为御坊市汤川町小松原林出精一家的养子。从和歌山第一中学毕业后当小学代课老师,作为和歌山县首批派遣留学生,1902年4月成为上海东亚同文书院的第2期商务科学生,该书院为日本外务省所办的3年制大专,旨在培养日本青年习华语、通风俗,以便日后成为侵华的人才。1905年3月(一说4月)林出毕业,当时正是日俄战争时期,日本将俄国占领的旅顺口夺取,在奉天击败俄军,海战也大获全胜。为了刺探新疆边境地区俄军的动向,小村寿太郎外相向根津院长提出了从书院派中俄边境调查员事。根津院长把第2期毕业生召到自己的家,应征自愿者,结果5名2期生入选,林出是其中之一。
23岁的林出于
1945年8月日本投降,上海的东亚同文书院大学自然寿终正寝,所有的档案资料留在了中国。笔者在这批资料中见到了120页的16开发黄的竖行日文打印本,封面仅打印有《清国新疆省伊犁地方视察复命书》,该本未有打印时间及地点,为林出向外务省提交的报告无疑。纵14行,每行33字,每页462字,120页合55440字。该报告分伊犁和塔城两部分,虽重点在俄军动向,但实际为以上两地区政治、军事、经济、边防、宗教、地理考察记。林出此时汉文已精通,这为他的考察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从事地方志的研究,象林出这样日本特务的考察记是值得重视的,因为特务对许多所见不仅要仔细观察,而且要暗记心中,所以大多记述精要而准确。如他记载新疆的蒙古族主要是土尔扈特蒙古,有王公称号,依次为汗王、亲王、郡王、贝子、贝勒,最大汗王在焉耆一带,下辖65苏木,一苏木旧制一千户,现不过几十户。对上述的土尔扈特郡王林出因有交往而记载尤详,他记载郡王帕勒塔此时正留学日本,由其父巴雅尔作为护理郡王。林出的报告以前是秘密的,见者甚少,所以至今日本的目录均未收,连上述专门研究林出的片冈亦未见。不过林出在1908年的《地学杂志》第20卷第229—230期发表两期《清国新疆旅行谈》(第23—31、76—89页),1938年又在东亚同文书院所办杂志《支那》第29卷第6期发表《30年前に於けゐ“伊犁”行の回顾》一文(第171—188页)。
林出在骆驼背上骑行了7个月,到了迪化,他就不隐瞒日本人的身份了。据他说,在伊犁因为日本人打败了俄军,人们对他表示欢迎,他与上述的土尔扈特郡王有亲密的交往,得王树@①布政使知遇,让他在迪化的陆军学堂和法政学堂任教。又经外务省许可可再次访问伊犁,遂上了返东京的路。在东京向外务省汇报后,林出1907年6月任外务通译生,以此身份受清政府雇佣,第2次被派赴迪化,在上述新疆两学堂讲了两年的学,年仅27岁。王树@①对他的到来十分高兴,视为家人,向林出传授了自己高深的国学,林出认为这对他以后在华的生涯惠益甚多。正是从王树@①那里,他搞到30种新疆乡土志稿写本。1910年3月解聘,同年6月仍为外务通译生,任职驻华公使馆。1910年9月林出回到东京,后又奉外务省命至北京任日本外交官,此时清朝灭亡,吉田茂公使很重视他这位年轻的中国通,林出在公使馆被爱称为“蒙古”。后在中国长期任职。1938年回到日本。
另外派出的有波多野养作(Hatano Yoshisaku,福冈人,政治科)。他
日野强
日野强(Hino Tsuyoshi),庆应元年(1866)
1907年做为参谋本部少佐,经陕甘一路于
1907年12月结束此行。回国后,其《伊犁纪行》于明治四十二年(1909)在东京出版,第一部为日志,第二部为地志。1973年重新印刷,后添传记。
1918年赴新疆的日本参谋本部人员
佐藤甫(Sato Hajime)1887年生于熊本县,号回山。1903年来华,在东北活动。1909年受参谋本部命偕嘉悦敏中佐(有误为大佐的)潜入滇黔川等地进行谍报活动。1912年被派至大连日商福昌公司,在东北搞情报活动。一日文资料载其1915年奉参谋本部命随长岭中佐至伊犁,滞三年[《近代来华外国人名辞典》(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其辞条转述了这一说法,但时间及长岭的军衔的记载显然是错误的。至伊犁应为1918年,而长岭龟助此时军衔为步兵大尉(见后面记述)],搜集了许多情报,后转青岛日军特务机关任翻译及谍报参谋,1929年病死于青岛。
长岭龟助(Nagamine Kamesuke)
但我们发现上述记载十分混乱,错误较多。较可靠的是当时英国驻喀什总领事埃瑟尔通(Percy Thomas Etherton, 1879-?,中校,1918年8月至1922年4月在任)在任时的喀什日记。内记载:
日本人在喀什的活动亦见该总领事所著《在亚洲心脏》(In the Heart of Asia,伦敦,1925年)一书。瑞典学者牛曼(Lars-Erik Nyman)所著《1918—1934年大不列颠及中俄日在新疆的利益》(Great British and Chinese, Russian and Japanese Interests in Sinkiang,1913—1934,瑞典,1977年)一书据瑟氏为主的英档叙述了1918—1921年日本人在新疆的活动。
太田资事生于常陆,与田岛荣次郎于8月抵塔城,他能说汉语,用日本药为当地人治病,1920年夏56岁时因病死于当地,骨灰被田岛带回了国。田岛为爱知县人,陆军士官学校第18期
除了文中所引的资料,在我国出版的众多的中日关系史的资料中均未言此事,新疆方面的史料亦无记载,大概是因为当时此事是有一定的保密性的,连内容最丰富的1958年张大军的12册《新疆风暴七十年》中亦未见记载。
继屯、小泉浩太郎及抗战爆发前后日本人窥测我国西北地区
继屯(Tsugu Tamuro),山口县人,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14期步兵科,
小泉浩太郎,1903年生于东京,1926年入东京的阿拉伯·突厥学会,开始学伊斯兰教,于1928年受割礼,并研究《古兰经》,成了日本罕见的通阿拉伯·突厥及奥斯曼·鞑靼语的人才。他想到新疆的古城及迪化,向那里的阿拉伯阿訇讨教《古兰经》。1931年5月他从北京出发,翌年1月在兰州被当地官员监禁,他说除了研究《古兰经》别无他意,经北京的日本公使馆的交涉,于6月被释放。同年8月,他又踏上了赴新疆之路,同月,在安西一带与美国及瑞典人各1名失踪。(注:《对支回顾录》(下卷),第1423—1425页。)
1935年12月,43岁的预备中尉横田碌郎被关东军任命为阿拉善及额济纳特务机关长。1936年度关东军的谋略计划包括:继续进行青海工作;极力搜集新疆的情报,派遣侦察员;设定欧亚联络航空基地,在安西屯积汽油,在宁夏阿拉善和额济纳开设机关,作为新疆工作的据点。(注:见原在内蒙古关东军中任军官的松井忠雄(1901年生)所著:《内蒙古三国志》,东濂,1966年,第161—162页。)
为了侵略的需要,满洲航空株式会社(以下简称满航)的运航部长永田三郎提出了开设东京—北京—哈密—喀什—喀布尔—罗马—柏林航空路线的设想,为关东军所采纳。为了与德国的Luftverkehr(意为航空)公司(该公司1928年开始在中国活动,1931年2月与中国政府合资成立了欧亚航空公司,1932年其飞行路线已经过兰州和迪化)相配合,满航于1936年4月决定组织建设队,在阿拉善定远营和额济纳建中继给油基地。
30—50年代新疆分裂主义分子奥斯曼与其日本间谍妻子铃木住子
谈到近代日本人在新疆活动的历史,在此应提及一位在抗日战争期间长驻中国,但从未到过新疆,却与新疆有着密切关系的日本女特务铃木住子。在此据铃木的日文自述,简要译述如下。
她毕业于东京高等女学校,学过英语和俄语会话。她从东京高等女学校毕业,拿到了毕业证书,常去拜访铃木刚、前岛和林铣十郎,对伊斯兰教陷入了狂热。林氏建议她嫁给奥斯曼。奥氏在1931年2月哈密事变时正被金树仁软禁在迪化,该事变是和加尼牙孜领导的反抗金氏的叛乱,奥氏得知和氏的军队攻占了奇台,逃出来到奇台,在此初见马仲英。1933年,奥氏随军南下,沿路击退省军,来到其父卡利夫·奥斯曼巴依居地喀什。同年
1941年,日本特务林铣十郎给铃木住子来信,让这时已到中国的她与奥氏结婚,并言与南京政府(即汪伪政府)的边疆委员会联系好了,让她速去南京。抵南京火车站后,边疆委员会的车来接,去了两个月前奥氏用东京送来的钱买的位于鼓楼二道巷2层洋式住房。约两个月后的年初,奥氏从东京飞来南京,他们于回历十二月在家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根据伊斯兰的婚俗,她被阿萨丽刮去了多余的体毛,算是正式改宗了伊斯兰教,并正式改名为阿米娜,这当然是日本有意安排的政治婚姻。1942年,她与奥氏来到归化郊外,见到了几位讲维语的人。翌日,奥氏夫妇访问了住在别处的与奥氏一起从新疆逃出至上海的医生阿齐兹,其妻为30岁左右的上海人李逸群,时任归化城妇女协进会副会长,与日本陆军特务机关关系密切。
铃木1942年4月出入于善邻协会在厚和所设回民女塾(塾长是永章子),协助其夫妄图建立“东土耳其斯坦国”。他丈夫一帮人与日本陆军关系密切,她则为特务机关从新疆来的旅人中调查资料,制成统计报告书。特务机关让她监视她丈夫的行踪,防止新疆人的阴谋。她任设在厚和的驻伪蒙疆的伪满洲国代表部理事官、厚和豪特(呼和浩特)办事处长的蒙古族的阿罕台(1939年10月上任)的秘书。
须田正继,1895年生,山梨县人,东京外语学校学俄语,时任外务省嘱托,任职日本厚和总领事馆,住厚和豪特旧城小东街56号。主要负责西北方面的谍报工作。阿米娜也为他干事。日本投降后,外务省致力于撤退在华日侨等善后事宜,在北京的她仍与已回东京的须田有情报往来。
她后在驻华北日军的操纵下迁往北京西城石驸马大街(今宜武门内大街附近的新文化街)后宅(今文华胡同)的“哈密公馆”,该公馆为乾隆时所建,原为哈密和吐鲁番的朝贡王公的住居。来北京后,她任负责华北伊斯兰教的茂川机关嘱托。
这时她生了长女爱莎(维语意为新月),乳母是法达姆。1945年春,长子穆扎贝尔(土耳其大帝名,意为勇敢)出生。这时奥氏向日本军部的陈情有了结果,答应给他们大量武器弹药,在一基地进行准备,储存物资,组织部队,奥氏大喜,认为建立“东士耳其斯坦共和国”有望,计划从内蒙古进军哈密。奥氏忙得要命,连日连夜开会,日军将校、特务机关员、大陆浪人和商人来访哈密公馆。但不久日本投降了,希望破灭了。这时,归化城的奥氏朋友们陆续来到北京,就住在回回营和哈密公馆,阿齐兹和李逸群也来了,住在他们的外庭。1946年5月,阿齐兹和李逸群等大部分新疆人回了新疆。
1947年12月,她在不答应就处死的威胁下被徐氏强迫化名刘一真,正式以此姓名被分别任命为甘肃省政府视察及甘肃省政府视察室视察正式加入了军统组织,主要刺探来往的新疆人的分裂活动。徐氏亦任甘肃省视察室主任,这是军统组织在该省的最高机构。
1949年8月,有警备兵将她逮捕送往重庆。约一个月至成都,从成都警备司令部来了通知,让她与徐氏及两名警备兵飞往重庆。就这样,她作为日本人被捕,于
1949年重庆解放后,她经人告发是个国际间谍和反革命分子,被西南公安局逮捕入狱。她被以阿米娜·奥斯曼之名判处死刑,罪名是国际间谍、反革命分子和帝国主义者。
1955年初秋,因她思想表现良好,予以释放,由红十字会安排回国。同年12月中旬乘专接日本人回国的兴安丸至塘沽港。她上船时经红十字会联系,与北京的乳母法达姆见了面,她委托法达姆帮助寻找孩子们。
1957年12月,她从横滨港来华,见到了已离别8年的3个孩子:大女儿爱莎、大儿子穆扎贝尔和小儿子穆纳瓦尔。翌年,即1958年3月,她在北京与3个孩子合影留念,托给法达姆,相约再会,然后于同年秋前往横滨。她所著《戴穆斯林罩头的女子——沦落的王妃》(チヤ-ドルの女——转落の王妃,东京,日本周报社,1959年9月,235页)叙述了这一段经历。该书以亲历详细叙述了新疆分裂分子与日寇勾结的内幕。
结语
近代,特别是在抗日战争以前,日本军事当局对新疆的凯觎是十分明显的,表面上虽打着与中国政府共同抗衡沙俄的旗号,但这实际上是其侵略并欲占领整个中国及亚洲战略野心的一部分。日本一占领内蒙古地区,即在伪蒙古自治政府首府厚和设立了专门刺探及搜集上述地区情报的西北事情研究所,1944年又在伪蒙疆首府张家口设立了西北研究所这样的专门的机构,但成功者几无。日本遣入新疆诸人之名多不见于《近代来华外国人名辞典》,但他们的入新疆记录为我们研究近代新疆的情况及日本在新疆的活动提供了第一手资料,值得认真分析研究。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木加丹
(资料来源:《西域研究》2000年第4期)